無限延續的欲望

摘要 由張一白導演的《好奇害死貓》表面上展現，促使對“他人世界”的窺視是人的好奇心，而實質上窺探“他人世界”的驅動力卻是人對欲望的追逐，在欲望的驅使下人性變得復雜，正如雅克·拉康認為的“欲望就是他者的欲望”。

關鍵詞 窺視 欲望 “他者”

消費文化的到來使人的欲望得以充分表達。但人的欲望是永無止境的，若不給自己的欲望畫個圈，引發的欲望何以而止?影片講述的是：市場經濟轉型時期城市發生的一場婚外情。該片圍繞鄭重發生婚外情展開，他靠娶富家千金千羽而躋身上層社會。通過洗相店小妹陌陌好奇心引發的窺視，劇情徐徐展現在觀眾面前。鄭重外遇后，千羽身上發生了一系列的詭異事件。觀眾看來千羽是受害者，事實上她卻是一系列事件的謀劃者和主使者。影片反映了，窺視引發人的欲望，而人的欲望無止境，走向虛無，一旦被刺激、誘發出來會使人變得更復雜。

影片以市場經濟轉型時期的城市為背景，而處于轉型期的城市人處于什么樣的生活狀態?這是吸引導演張一白拍攝的地方，如他所說“我對城市陌生，所以才有新鮮感，我只是個城市的觀察者，用膠片來寫詩，看過的人覺得還有點意思”。由此可見，也正是“好奇”促使了張一白拍攝該片。

一、好奇的窺視

劇中人物也因人本性“好奇”心的驅使，窺視他人的生活。在《好奇害死貓》中，人們總對他人的世界產生好奇，所以這種窺視的目光無處不在，窺視滿足了好奇心。逐步滿足支撐好奇心無法言說的欲望。正是“好奇”在他們的心中蔓延、膨脹，把他們引去了未知的方向，驅使著他們無法左右自己……。

在弗洛伊德看來所有人都有窺視的沖動，窺視別人(獲得凝視的快感)，都是以凝視中的自我審視感為起步的：“在其活動的開端，窺淫癖沖動是以自我來喚起色欲的，它確實有一個對象，但是這個對象是該主體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由此看來，窺視主體以能從對象獲得色情快感而發生。那么窺視主體與對象以兩者間相互作用，依賴對方的存在而形成一種互動關系。

影片中窺視的場面很多，主要以陌陌的窺視為主，從陌陌偷拍鄭先生一家人與粱曉霞頭次見面，鄭先生與梁曉霞的不軌行為，以及對保安的偷拍，(也是她最在意的)：為高檔公寓里的客戶送照片時未獲得主人允許對客戶家的偷窺，以及對梁曉霞的追蹤等等：當然還有保安對公寓頂層鄭太太的窺視。通過陌陌的窺視，劇情徐徐展現在觀眾面前。

劇中的窺視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對異性的窺視，一種窮人對富人世界的窺視，歸結兩者都是因好奇引發的欲望。以陌陌為例，她時常窺視保安：其次，為客戶送照片站在客戶門前時，她禁不住向富人家屋內瞥上幾眼，這些都是好奇心的驅使。主體從對對象的窺視中獲得快感，也就是說，陌陌從對保安的窺視中獲得內心快感，滿足了內心的欲望。進一步說，這種窺視行為包含了觀看和被觀看兩種行為，在觀看中引發想象、發展了主體對于他者的自我感，以及對他者的欲望。正是在窺視的行為中陌陌獲得在場感，在觀看保安的同時獲得身份認同，產生自己同時也被觀看的主體幻象，獲得了與保安得以正當化的關系。她對保安的窺視不僅僅是看更多是占有和窺視的行為，但也正是這種行為中，保安變成了一個微小的客體對象或者說此時的他生存于陌陌的想象世界中，陌陌嘗試讓自己適應它，在這個自我趨于消失的時刻，主體陌陌遺忘了自己的失敗。

當從事觀看行為時，不可避免會產生一種自己觀看自己的感受，這種感受具有一種激發效果，因為它安排了欲望的各個系統來勾引、激發、刺激窺視行為。《好奇害死貓》中，有一幕保安和陌陌談論富人世界的對話，當陌陌以炫耀的口吻說到自己經常可以進出富人住的房子，而且被邀請參加他們舉辦的聚會時，保安不高興地說：“你太好奇了，他們是他們，我們是我們”，陌陌聽畢他的話，拿起自己的東西跑開了。陌陌跑開的原因有兩個：從保安的話中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敗，即是陌陌幻象中得到保安的身份認同的失敗，這種失敗不僅是對保安產生的自我感或者說對他欲望的失敗，而且是保安揭穿自己“虛擬的主體行為滿足欲望的幻景”。跑開的陌陌到樓上用手機繼續對保安的窺視，這就是在欲望刺激下的窺視行為，而被窺視的保安則在窺視樓上的千羽，此時樓上的千羽也看到了樓下的保安，正是在這種觀看中主體產生了自己被觀看的感受，激發了自己的窺視行為，并在不知不覺中獲得與欲望著的他者在場感，虛擬的滿足感進一步引發了無意識的欲望。因此可以說，窺視是欲望的一個階段。

而劇中人物在無意識欲望驅使下情不自禁的要活在自己的虛擬主體中，窺視他人的世界，他們的窺視欲引發他們內心指向無限延異的欲望，人生活在這種無限延異的欲望循環中。

二、“他者”的欲望

驅使對他人窺視與其說是好奇心，不如說是欲望的驅使。這在《好奇害死貓》中表現的尤為突出。整部影片窺視的目光無所不在，窺視主體與他人之間關系撲朔迷離，驅動窺視的主體欲望難以捉摸，而欲望驅使下的人性也更紛繁復雜。包括以旁觀者身份出現的陌陌也有她的欲望對象。在男女關系中，人的欲望就是成為他人的欲望對象，據此將其分為以男性為中心的權力和知識世界和以受虐對象的女性。

如拉康精神分析學有句箴言：“欲望是他者的欲望。”在拉康的語義中“他者”是無意識、語言的象征：這個他者，永遠得不到。永遠在別處，在象征秩序的彼岸，永遠延遲的東西，這個東西讓人失去本性。因為言語的動力來自主體的欲望，主體的欲望只能通過語言來表達，而無意識欲望的表達手段只有隱喻和換喻，如此以致無意識欲望的表達必然要受到壓縮和移植，也就是說，欲望的表達總是不能夠充分、準確傳達主體的欲望。所以即使表達出來的欲望也總是延遲的。

1 男性對他者的欲望，希望建立以它為中心的權利和知識世界。在該片中鄭重卻失去了這一權力。他雖然已經是躋身豪門富紳之列，但憑借的平臺是婚姻，而不是通過自己的奮斗。所以即使在外人看來他很風光體面，卻有不為人知的悲哀。在影片中未曾露面的千羽父親對他有主宰權，在家庭和事業中他挺不起腰桿，失去了男人“占有”的權利和尊嚴。雖然千羽說：“為了他的心理平衡，她放棄了工作親自照顧她”，但也無濟于事。從一些場景得知，鄭重心理極度地失去了平衡。為了保全自己事業的前途，放縱千羽父親對自己孩子的溺愛，家庭和事業他都沒有決定權。其次，從他愛肯指甲這個細節發現，他雖入上層社會，但內心的自卑完全沒有改變，反而愈演愈烈，自卑使他備受煎熬。再次，就是他經常是目光呆滯，面目毫無表情，尤其是與鄭太太一起相處時。這些充分展示了鄭先生內心世界的孤獨、壓抑、自卑。

為了排解心理的壓抑、孤獨和自卑，他與洗頭妹的邂逅相遇至相好，讓他的心靈找到了暫時的歸宿，使他找到了在家里所沒有的東西，也是他最想要的東西——那就是男人的占有欲。鄭重的出軌是有意的。而不是無意的，因為他需要。從某種程度上說，他的欲望以另一種方式得到滿足。只有在梁曉霞那里他才能找到占有的快感，他們平起平坐、有相似的出身、生活習慣，所以一見鐘情，她能夠給鄭重帶來肉欲的滿足也能帶來精神上的安慰。他欲望著，同時也被欲望著。但是隨著梁的出現。發生在千羽身上的一系列詭秘事件又讓他恐懼，恐懼的原因不僅是他對家庭的愧疚、失責，最主要的是他的一切都是千羽給的。這些事件的發生是對他的威脅和挑釁。鄭重通過妻子擁有財富、地位、家庭，且為外人所羨慕，證實了他擁有這些東西權力的現實性。正如拉康所說：“人的欲望對象就是他人的欲望對象，就是說某物被欲望是因為它被他人欲望這個事實”。但擁有的一切將因自己和梁的關系而失去，特別是得知兒子小白失蹤時，對他更是致命的一擊。所以他毫無痛惜的親手殺死了曾給過他精神和肉欲滿足的對象梁曉霞，正如有人評論的：“鄭重的選擇實際上是精神對物質的血祭，更是富人千羽對窮人梁小霞‘玫瑰戰爭’的勝利。”但我認為最根本的是人對欲望無止境的追求。

2 以千羽為代表的女性始終處于“受虐”的狀態，盡管她地位顯赫，也無法擺脫男性力量的控制。不論是未曾露面的“父親”，還是不善言談的鄭重，以及地位卑微的保安，他們都在以社會制度的男性力量左右著桀驁不羈的千羽。表現在：“父親”是他們家的實際主人，“丈夫”是她的精神依靠，而保安則以貪婪的目光窺視著她。

受虐的千羽希望得到男性的注意，滿足她的欲望，特別希望能夠得到鄭重的重視，得到他的承認，成為他的欲望對象，這種欲望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最重要的在他的人性價值中，在她作為人性的個體這一現實中被“欲望”、被愛，或者被承認。正如拉康所說：“人的欲望就是成為他人的欲望對象，以及得到他人的承認。”在男女關系中，只有當欲望的不是身體，而是他人的欲望時，這欲望才是人性的。她之所以屈就農民出身的丈夫就是想從他那里得到滿足。當得知丈夫有了外遇，她不再是丈夫欲望對象而是指向“別的他者”時，她的欲望處于欠缺的狀態。為了找回所需，她采取了措施。

影片采用拼圖式的敘事方法展現了千羽采用自虐的方式對丈夫報復，來彌補內心的欠缺。自梁曉霞搬進該公寓，千羽就策劃了轎車被劃，樓頂被潑油漆以及千羽被潑油漆的諸多假象，蒙蔽鄭重。但是，受虐者也是施虐者。事件中，千羽通過驚嚇的行為引起他人的注意，實施控制行為——千羽通過自虐獲取對鄭重精神的控制。她就是想以被驚嚇、被虐待、被侮辱的方式，獲得直接的滿足，只有把自己放入被虐的情境，通過他人的“觀”注千羽才能確認自身的存在。千羽自虐確實引起了他人“觀”注，保安介入她的世界。

“欲望是他者的欲望”，他者是個無限延異的場所，欲望因此走向虛無。影片中的千羽就是突出的代表，她策劃的一系列自虐，就是要引起他人的注意，他人對自我的確認，給人的假象她是受害者：鄭重不得不以二十萬結束與梁曉霞的關系：但為了“一定要有個結果”，又主使保安綁架兒子、制造假象，導致鄭重親手殺了自己的情婦，鄭重被送進監獄：當事件東窗事發時，社會秩序要求必須有人付出代價，她卻讓愛她的保安背黑鍋，保安因此命喪黃泉。無限延異的欲望使得千羽不斷的走向罪惡的深淵，喪失了自我。

綜上所述，《好奇害死貓》淋漓盡致地演義了人的好奇和欲望。反映了消費社會，人被激發的欲望，漂向無限。正是在欲望的驅使下使人產生了好奇心，好奇心又驅動對他人世界的窺探，而窺探并不能滿足對自我世界的欲望，自我在追求中欲望延展至無限。對欲望的滿足可以給人帶來幸福，但是對毫無禁忌的欲望的滿足則是給自己挖墳墓。“用膠片來寫詩”，以影視的語言給人以思索。觀眾則通過觀看眼前的錯綜復雜的欲望幻景，激發內心各個欲望系統來思索影片，與身邊的現實之間進行一系列的復雜心理活動，對影片人物的認同、對影片動作的參與，來達到自己潛在欲望的滿足和情緒的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