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象”之“真”

摘要 電影《集結號》是根據(jù)楊金遠的原著《官司》由劉恒編劇、馮小剛導演、張涵予等名角主演、華誼兄弟影業(yè)公司制作的一部商業(yè)賀歲片；上映以來，由電影《集結號》的主題、內容以及編、導立場引來了諸多爭議，并形成了所謂的挺“馮”派和倒“馮”派；而現(xiàn)象學的文化視野為《集結號》“現(xiàn)象”之“真”的是非爭議提供了一個“面向事實本身”的機會。

關鍵詞 電影《集結號》挺“馮”派和倒“馮”派“現(xiàn)象”之“真”“面向事實本身

引言

電影《集結號》是中國著名導演馮小剛先生繼《一聲嘆息》、《天下無賊》及《夜宴》等作品之后的又一部新作。不過與他的其它作品不同，電影《集結號》聽引發(fā)的爭議，相形之下似乎遠遠超過了它所預期的效果和影響。而其中爭議的焦點主要集中在對所謂“真實”的不同理解。鑒此，本文擬結合影視現(xiàn)象學等相關史論，就電影《集結號》與現(xiàn)象學文化視野的問題作一初步探討。

一、電影《集結號》的大致內容及要義

電影《集結號》是08年國內新上映的一部商業(yè)性賀歲片，作品通過并圍繞解放戰(zhàn)爭時期由國共大決戰(zhàn)時發(fā)生的一次慘烈的阻擊戰(zhàn)所引發(fā)的對“集結號”與“阻擊連”戰(zhàn)士生命與榮譽問題的追問和質疑，試圖反映和揭示出某種所謂超越階級或黨團對立的人性化問題。

當然，對于電影《集結號》的內容，不同的人完全可能有不同的概括和理解。從情節(jié)上而言，簡單一點“影片故事梗概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唯一幸存的連長為他全部戰(zhàn)死的46名部下爭取烈士稱號。”

如果稍微詳細一點，影片《集結號》說的是：“在解放戰(zhàn)爭期間，九連連長老谷接到三團團長的命令，帶領士兵火速趕往陣地完成阻擊任務，以便讓大部隊安全轉移。他們約好，一連聽到集結號，就可以突圍撤走。但全連戰(zhàn)士始終沒有聽到集結號的吹響，除了老谷一人被老鄉(xiāng)救下，其他的戰(zhàn)士全部戰(zhàn)死。從此以后，尋找團長問清楚為什么集結號沒吹響，成了老谷一生的追求。幾十年后，他才得知，三團團長早就犧牲在了朝鮮戰(zhàn)場上。團長的警衛(wèi)員道出了秘密，當年大部隊轉移的時候，團長根本沒讓號手吹號，當時已經決定用一連的犧牲去換取大部隊的安全轉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團長仍然為自己的決定內疚懺悔。老谷最終原諒了團長。”

如果再稍微具體一點，電影《集結號》的內容，則可作如下概括：“1948年的淮海戰(zhàn)役，中國人民解放軍與國民黨軍隊的戰(zhàn)斗空前慘烈。九連連長谷子地接受了一項阻擊戰(zhàn)的任務，他與團長約定以集結號作為撤退的號令，如果集結號不吹響，全連必須堅持到最后一刻。一座廢棄的舊窯場里，47名戰(zhàn)士奮勇廝殺，終究火力懸殊寡不敵眾，谷子地親眼看著戰(zhàn)友們一個個死去卻無能為力。排長焦大鵬是谷子地的左右手，他在臨死之前說自己聽到了集結號響，讓谷子地帶著僅剩的幾個弟兄撤退，戰(zhàn)士中有人附和有人反對。大家對此產生了分歧。谷子地此時發(fā)現(xiàn)友鄰部隊早已撤退，他懷疑是自己忽略了號聲，導致戰(zhàn)友們枉送性命。強烈的震驚和內疚之下，他攜帶炸藥包奔出窯場只身前往敵軍戰(zhàn)壕。其余戰(zhàn)士最終全部陣亡。”“谷子地受傷后卻被解放軍當作敵軍士兵俘虜。在后方的醫(yī)院里他才得知，自己原來的部隊番號已經取消，他不僅難以證明自己的真實身份，甚至戰(zhàn)死的46個弟兄都將被視為失蹤者……谷子地設法加入解放軍炮兵部隊，跟隨隊伍的步伐南征北戰(zhàn)，他生存的唯一動力只是為死去的戰(zhàn)友找回應有的榮譽。即使時光飛逝事過境遷，即使歷史已漸漸被人淡忘，那刻骨銘心的兄弟情誼卻絲毫不減，在谷子地的腦海里，永遠鮮活的是自己那些兄弟們的影像：王金存，焦大鵬，姜茂才，呂寬淘……”“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里人。與谷子地一樣執(zhí)著尋找的還有孫桂琴，指導員王金存的妻子。直到遇到谷子地，她才確信自己的丈夫早已戰(zhàn)死他鄉(xiāng)。蒙受冤屈的兩人有著共同的哀傷與信念，他們一起踏上了求證之旅。谷子地把孫桂琴介紹給自己在炮兵部隊時的摯友趙二斗，見證他們喜結良緣。”“當他們終于回到當年發(fā)生血戰(zhàn)的舊窯場，卻發(fā)現(xiàn)戰(zhàn)場遺址已因煤礦開采而面目全非。除了谷子地之外，沒有人知道，甚至沒有人相信就在這個窯場下面，躺著幾十名壯烈犧牲的戰(zhàn)士。谷子地發(fā)瘋似的挖掘如山的煤礦，無論如何他都要讓真相大白……”

顯然，電影《集結號》的內容及基本要義，與解放戰(zhàn)爭中國共決戰(zhàn)、“集結號”及“阻擊連”戰(zhàn)士的生命與榮譽這類“現(xiàn)象”之“真”的問題息息相關。

二、對電影《集結號》的反應及爭議

如前所述，電影《集結號》實際上是一部實足的為趕在新年期間上映的商業(yè)性賀歲片，它的內容及基本要義與國共阻擊戰(zhàn)和“集結號”及“阻擊連”戰(zhàn)士的生命與榮譽這類“現(xiàn)象”之“真”的問題相糾纏。不過，電影《集結號》自2007年12月18日的首映和20日的全面上映以來，雖然由于央視《新聞聯(lián)播》及《焦點訪談》等主流媒體的先后介入和報導，在帶來空前的預期商業(yè)性票房收入的同時，卻也由此引來如潮一般的爭議。

當然，在這場激起的反應及爭議中，主要有兩派，即所謂的挺“馮”派和倒“馮”派。關于挺“馮”派的觀點，除了業(yè)內部分帶有例行性的商業(yè)性“捧場”外，該派多數(shù)是基于或結合導演試圖；中擊國際影壇并與國際化“接軌”等意圖，并從電影《集結號》所主張和宏揚的所謂“人性”的角度進行切入和探討的，如南方周末2007年11月29日刊載的《擺脫“土匪史觀”、跳出“內戰(zhàn)思維”》、南方都市報2007年12月28日刊發(fā)的《和平鴿能否落在<集結號>上》和京華時報2008年1月3日刊載的《集結號：重申珍惜和平》及中國青年報2008年1月20日發(fā)表的《為什么會有(集結號)》等就是如此，其它相關的內容也不少，想必大凡看過該片的觀眾也自有辨別力，這里不擬展開和贅述。

不過，也許群眾的眼睛總是雪亮的，也許當年身經那段烽火歲月的普通大眾最有發(fā)言權，所以，與挺“馮”派的觀點不同，倒“馮”派對電影《集結號》上映以來的反對的聲音極為強烈，其中的觀點雖說不算理性和前衛(wèi)，但也并非一無是處，特別是在對待這場戰(zhàn)爭的有關“現(xiàn)象”之“真”問題上。這表現(xiàn)在如下幾方面：

首選，是認為在對待解放軍戰(zhàn)士的臨戰(zhàn)態(tài)度和“犧牲精神”的斷言上失“真”。就電影《集結號》的立場，導演馮小剛曾說：“作為《夜宴》導演，我本身沒有立場，都是劇中人的立場：而作為《集結號》導演，我的立場很鮮明。電影里的人不是自愿成為烈士，在被動情況下，他們把命都搭進去了。”因為“沒有一個人是愿意打仗的，他一定是怕打仗的”。對此，有的網友曾撰文指出“我爺爺和我的父親都參加過戰(zhàn)爭，一位是紅軍時代的老兵，一位是對越自衛(wèi)反擊戰(zhàn)的老兵。前天，當我和我父親坐下來看我下載的集結號時，才看了15分鐘我父親就憤怒的站了起來!他說馮小鋼簡直是在敗壞解放軍”。窺一斑而知全豹，可見，當時那些曾經參加過革命戰(zhàn)爭且目前尚健在的革命老同志，無論如何是不能接受馮導在電影《集結號》中所宣揚的這種所謂的“生死”觀的。所以，有的專家則進一步指出，影片一個值得稱道的地方，“是在對戰(zhàn)爭的思考中觸及到了珍惜生命價值的命題。”“然而，不幸的是，真理再向前走一步就成了謬誤。”而“《集結號》在反思犧牲的問題時，就多走了一步。”這是因為“生命需要珍惜，但舊中國是對生命的最大踐踏者。中國革命付出的全部犧牲，恰是為了更多中國人得到生的權利和尊嚴。軍人在這時的犧牲應該無條件付出，沒有理由追問。”

其次，是認為在反映這段革命戰(zhàn)爭歷史這個史實上失“真”。對于曾經出生入死地經歷過這段解放戰(zhàn)爭并目前健在的老同志和對于較為深入地了解這段歷史以及對解放軍懷有感情的國人來說，電影《集結號》在的諸多細節(jié)處理上也存在問題。比如，有的網友從解放軍軍號既有“號譜”的角度揭示了電影《集結號》的失“真”，該網友指出：“客觀地說在我軍的軍號號譜中從來沒有‘集結號’這個號譜，電影起了這么個無中生有的名字，犯了這么一個低級的錯誤，看來以后馮小剛再拍軍事題材的電影應該請軍事顧問了。”同時，又認為“吹‘集結’號撤退，是兵家作戰(zhàn)大忌”。這是因為“編導又犯了第二個低級錯誤，這就是劉團長給谷子地下達的聽到號音就撤退的命令，那是犯了兵家大忌。是絕不應該出現(xiàn)的。就是劉團長真想讓谷連撤退，敵我都聽到號音，他還能撤的了嗎?這不是把他的戰(zhàn)斗行動告訴敵人了嗎?”至于影片《集結號》中關于其它一些細節(jié)處理的問題，如戰(zhàn)友中滿口的稱兄道弟、行軍、戰(zhàn)斗中的“戰(zhàn)術”運用及解放軍官兵“美式軍裝”的著裝等等，也都不同程度地遭到了各方面的質疑。所以，有的網友就此通過與軍人的交流后認為“軍人反應，在那種戰(zhàn)況敵人已經滲透隨時可能交火的情況下全連行軍不可能打著火把!巷戰(zhàn)不可能大聲交談!戰(zhàn)場上不可能隨便槍斃戰(zhàn)俘”

再次，是認為在對軍隊及軍人的性質和任務上失“真”。這就是說，電影《集結號》中關于連長致力“尋找團長問清楚為什么集結號沒吹響”的企圖以及后來在團長墓前的所謂充滿人性“質問”的問題，就與軍隊的性質和任務有相左之處。為此，有的軍事戰(zhàn)略學研究專家和學者撰文指出，影片中連長“谷子地的質問雖然充滿人性，但任何國家的軍隊都不能接受這樣的質問”。這是因為拋開其它的問題都不說，“軍人以服從為天職，讓你去打阻擊就打阻擊，不讓你撤退就不能撤退，軍令如山，何來怨氣?放在任何一支軍隊，這種質問都不合常理。”更何況這是一支黨領導下的“無產階級革命軍隊”，所以，有的老同志不僅感到“深深地不安”，甚至不無“憂慮”地指出。像這樣“一部反映解放戰(zhàn)爭歷史題材的影片”，竟然要把“緊緊地和中國人民站在一起，全心全意地為中國人民服務”的“人民軍隊的階級性和宗旨改變?yōu)橄蛭鞣絿译娪敖缈待R的抽象‘人性’”，它在根本上“否定與歪曲了我軍的性質和宗旨”。顯然，電影《集結號》對中所宏揚的這種所謂充滿人的“質問”與軍隊及軍人的性質和任務存在著失實之處。

此外，認為馮導在商業(yè)宣揚上的主旨與影片實際所反映的內容與要義上失“真”。如前所述，誠然，如果站在導演的所謂立場上，從所謂的“人性”和與“國際接軌”的角度對導演的觀點不作質疑，即不否認在馮導看來“電影里的人不是自愿成為烈士，在被動情況下，他們把命都搭進去了”，因為“沒有一個人是愿意打仗的，他一定是怕打仗的”。然而，馮導在《集結號》宣傳海報上卻又是公然這樣宣示的他自己的“意圖：戰(zhàn)爭中“每一個犧牲者都是永垂不朽的”。其實，對馮導來說，既然戰(zhàn)場中的“犧牲”已經沒有了意義，那么他所謂的“每一個犧牲都是永垂不朽的”，這又是為了什么?顯然，這除了謀求高額的商業(yè)票房收入的意圖外，或許還有他不為人所知的目的。所以，有的網友又聯(lián)系起前不久發(fā)生“洛陽毀陵事件”并進一步尖銳地指出：“一部自稱是主張‘每一個犧牲者都是永垂不朽’的電影，卻不合邏輯地為褻瀆犧牲者的行為提供了理由，這還不荒誕嗎?”

既然這樣，那么電影《集結號》所關涉這種“現(xiàn)象”之“真”的反應和爭議又如何看待呢?這不由讓人想起了影視批評的現(xiàn)象學文化視野問題。

三、由電影《集結號》聯(lián)想到現(xiàn)象學的文化視野

如前所述，由電影《集結號》而來的爭議的確不小。不過，反觀此前馮導的一些作品如《一聲嘆息》、《天下無賊》及《夜宴》等，其實，影片《集結號》只能算是馮導所“實驗”的一部片子而已。而綜觀馮導近年的一些作品，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是或多或少還是帶有一定后現(xiàn)代性電影的意味和傾向的，有的甚至還是極為強烈的，比如像影片《集結號》就是這樣。當然，就作品而言，其現(xiàn)象學的文化理論對他的影響應該不小。只是，這就涉及到對“現(xiàn)象學”之“現(xiàn)象”之“真”的理解和文化視野問題。

所謂“現(xiàn)象學”(Phenomenology)，它是“由胡塞爾創(chuàng)立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的“一個在現(xiàn)代西方哲學界具有重要影響的哲學流派。”不過，在“現(xiàn)象學之父”德國現(xiàn)象學哲學家胡塞爾(Edmund Husserl。1859～1938)看來，所謂“現(xiàn)象”一詞，“它來自于希臘詞‘phamomenon’，意思是顯現(xiàn)出來的東西或表象”，所以“現(xiàn)象學就是這樣一種哲學，一種對給予我們的知識的東西(即現(xiàn)象)的描述性分析。”換言之，“現(xiàn)象學主要是一種尋求永恒真理的方法”，即“它是對給予我們的知識的所有東西進行分析。”當然，他所采用的“現(xiàn)象學”方法，實際上就是“現(xiàn)象學還原法”，這主要是通過“懸擱法”或“括號法”及“本質直觀”來進行分析和實現(xiàn)的。在電影《集結號》中，編劇劉恒先生對于這場戰(zhàn)爭涉及的或所持的觀點，按他自己的說辭即“第一，我們不討論戰(zhàn)爭有沒有意義：第二，我們不討論犧牲有沒有價值。”這實際上是胡塞爾“現(xiàn)象學還原法”中“懸擱法”即“排除世界，不對它作出任何直接的判斷”的集中體現(xiàn)。當然，不“作出任何直接的判斷”，并非沒有“判斷”，這種“判斷”恰恰在導演馮小剛的言辭里一露無遺：“作為《集結號》導演，我的立場很鮮明。電影里的人不是自愿成為烈士，在被動情況下，他們把命都搭進去了。”顯然，如果說馮小剛“作為《夜宴》導演，我本身沒有立場，都是劇中人的立場”，這還是胡塞爾“現(xiàn)象學還原法”中“懸擱法”的典型的體現(xiàn)的話，那么，他在電影《集結號》中的觀點，則是胡塞爾“現(xiàn)象學還原法”中“歷史的括號法”，即“加上括號把它括號起來，宣判它無效”的折射。

然而，或許“現(xiàn)象”之“真”的問題也恰恰出現(xiàn)于此。這是因為，胡塞爾“現(xiàn)象學還原法”中的“懸擱法”或“括號法”并未得到一致的“贊同”，甚至還被“敬而遠之”，其實，它只是其中一個環(huán)節(jié)。而它最終的目的則是還要通過所謂的“本質直觀”對“現(xiàn)象”進行“自由想象變更”從而試圖達到或“面向事實本身”，即“獲得永恒不變的終極真理”。當然，即便如此，在德國生存現(xiàn)象學家海德格爾(Martin Heidegger，1889～1976)看來，除了“生存論領會”即“本源性的領會”外，就是胡塞爾的“本質直觀”也還無法真正達到或“面向事實本身”，因為“現(xiàn)象學的‘本質直觀’也植根于生存論領會。”所以，在胡塞爾那里，至于有沒有所謂的“永恒不變的終極真理”，我們不擬妄下斷言，這里暫且不論，但是可以肯定地說是存在所謂的“真理”的，那么這“真理”又是什么呢?在電影《集結號》中，它是馮導所要倡導的與國際化“接軌”的某種超越階級或黨團對立的所謂抽象的永恒“人性”嗎?

其實，所謂“真”或“真理”(Wahrheit/truth)，這就像理解“與假金相區(qū)別的真金”一樣，真理或真的本質，實際上現(xiàn)代的“人們通常是指……某種真實的東西”，而“真實就是與實在相符”，亦即“知識與事實的符合一致”，同時，所謂的“事實”或“實在就是處于真理之中。”在由電影《集結號》聽引發(fā)的有關“現(xiàn)象”之“真”的問題中，無論是挺“馮”派還是倒“馮”派的觀點，焦點還都主要是集中在這個通常的層面之上。當然，在現(xiàn)代觀念中，或許正是因為對真理或真的這種最初本質內涵的認識，在藝術中，才出現(xiàn)了藝術“被理解成藝術作品(A)與其表現(xiàn)對象(B……)的符合一致(再現(xiàn)、表現(xiàn)、象征等等)”。所以，在由電影《集結號》中，馮導及其韓國顧問對影片中那所謂的慘烈“戰(zhàn)斗”場面的“表現(xiàn)”的確不遺余力，如果單純反映在視覺這個“現(xiàn)象”層面上，這或許不可謂不“真”。

然而，在生存論現(xiàn)象學家海德格爾看來，將這“相符”或“符合一致”理解為真理或真之本質，從最“本源”的角度而言，“此一翻譯完全誤解了”真理或真的最初內涵，即它還不是真理的終極“起源”或“本源”，因為真理或真一詞最初源于古希臘語“Aletheia”，它原指“‘無蔽狀態(tài)’(Unverborgenheit，uncoveredness)”亦即“‘澄明’(Uchtung，lighting，clearing)和‘林中空地’(Claririere)”，它實際上比后來所謂的“‘真’更原始，并是‘真(符合一致、正確)’得以可能的基礎”。顯然，在由電影《集結號》中，馮導及其韓國顧問所追求的所謂“現(xiàn)象”之“真”，可能更多地是停留在視覺這個“現(xiàn)象”層面上，而不是真正關注回到或“面向事實本身”之“真”，這甚至還“遮蔽”了最原初的“現(xiàn)象”之“真”即“事實本身”的存在，這也是引起倒“馮”派爭議的主要原因之一。所以，海德格爾進而指出，作為最原初的“真理”或“真”的古希臘語即“無蔽狀態(tài)”的“Aletheia說的是…一由‘隱’入‘顯’的運作”而“并不是后世的‘符合論’意義上的真理”，它才應該是后世的“符合論”意義上真理(本質)即“相符”或“符合一致”的本源。類似地，現(xiàn)代觀念中將“physis”和“l(fā)ogos”分別理解為“自然”(物理)、“邏輯”，實際上都是對原始意義“涌現(xiàn)”和“聚集”的疏離，亦即對其真理“本源”的疏離。這是因為，在古希臘語那里，所謂的“現(xiàn)象”不僅僅是“顯現(xiàn)出來的東西或表象”即“存在者之存在”和“存在之存在”，而且海德格爾看來，對于作為“此在”的人而言，“只有存在與存在結構才能夠成為現(xiàn)象學意義上的現(xiàn)象”。

顯然，在海德格爾看來，所謂的“真理”，“在最原始的意義上”，它“乃是此在的展開狀態(tài)”，或者說，它“在其原始意義上就是這種敞開或昭示的過程”，并“通過提供事物在其中第一次成為互相關聯(lián)的意義而揭示出世界內事物。”而反映在藝術中，“作品之作品存在”，就是“就是真理生發(fā)”亦即就在“世界與大地的爭執(zhí)的實現(xiàn)過程中”，同時，藝術的本質也就類似于“器具的器具存在才專門露出了真相。”這“就應該是：‘存在者的真理自行設置入作品’(das Sich-Werk-Setzen Wah rheit desSeienden)”。而在馮導及其韓國顧問的電影《集結號》中，的確也存在所謂“真理”的“生發(fā)”，然而如前所述，這種“真理”的“生發(fā)”，它卻不是在“在最原始的意義上”進行的，所以，影片中以連長谷子地為核心的“此在的展開狀態(tài)”即“真理”，在“世界與大地的爭執(zhí)的實現(xiàn)過程中”不是被“開啟”了，而恰恰相反是被“遮蔽”了。這是因為作為一件“藝術作品”，它應當“嵌合那些道路和關聯(lián)的統(tǒng)一體，同時使這個統(tǒng)一體聚于自身周圍”，而“那些道路和關聯(lián)”“所作用的范圍”即“從人類存在那里獲得了人類命運的形態(tài)”如“誕生和死亡，災禍和福祉，勝利和恥辱，忍耐和隨落”等“正是這個歷史性民族的世界”。同時，唯有“出自這個世界并在這個世界中，這個民族才回歸到它自身，從而實現(xiàn)它的使命。”而馮導的電影《集結號》，恰恰因為它追求類似于胡塞爾“純粹意識”的那種所謂“超越”，沒有真正“出自這個世界并在這個世界中”，所以它無法讓“這個民族”“回歸到它自身，從而實現(xiàn)它的使命。”另一方面，在作品中，當“這個歷史性民族的世界”的那種“神圣”不再被“奉獻和贊美”即“建立”時，那么“我們所謂的世界，在神之光輝的返照中發(fā)出光芒，亦即光亮起來”，也就成為一句空話，同時，作為也是一種“物”的藝術作品，它所“聚集”的“天、地、人、神‘四方’”的“四重整體(das Gevlert)”也因“神性”的缺失及不能“充滿勞績，但詩意地棲居在大地上”而無法開啟，以致于真正的“現(xiàn)象”之“真”也就被埋沒于“不真”之中。

四、余論

當然，作為一部純粹的商業(yè)賀歲片，電影《集結號》為廣大觀眾獻上一份視覺盛宴本來也無可厚非，然而由于它的主題、內容以及編、導立場等引來了一場持續(xù)的風波，并由此形成了所謂挺“馮”派和倒“馮”派的是非爭議。盡管這種爭議短期內或許還會讓人產生一種莫衷一是之感，然而電影《集結號》所關涉的藝術作品的“現(xiàn)象”之“真”，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卻在挺“馮”與倒“馮”的爭執(zhí)中得以“開啟”，并自然而然地回到“面向事實本身”和現(xiàn)象學的文化視野中，這確實是件值得思考和慶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