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改革開放３０年來學校體育問題斷想

近年來，中國學校學生體質下降，且持續下降的信息，終于成為了“顯性”的事實，我們不得不痛苦地思考，國家在學校體育領域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的投入，為什么學生的體質還會打了“水漂”？對我國學校體育中存在問題進行反思，在未來的歷史中不再重演顯得非常重要。

自有組織的學校體育教育開展以來，關于學校體育的目標，特別是關于體育課程定位的爭論就沒有停止過。影響體育課程定位有三大因素，即國家因素，體育學科因素和學生主體的因素。這些因素在空間或獨立，或綜合影響著體育課程；每個因素經常因時代的變遷而變遷，對體育課程的影響也在變化。還有一些因素影響著體育課程，例如，體育課程經常受專家或領導的個性特征所左右，課程指導思想因專家的更迭而更迭，其影響因素因領導的“好惡”而有所取舍。由此可知，影響體育課程的因素及其實施，的確是一個多因素，理還亂的現象。

一般而言，從生物學的角度講，增強兒童青少年體質不是一個很復雜的問題。那么，可能或是思想方法、或是社會學原因、或是教育學原因、或是管理的因素等在影響著學生體質的增強。本文試圖從思想方法的角度，從整體上關注這些年學校體育課程發展及其“指導思想”的變遷，對學校體育課程發展中存在的一些問題進行一些“有益”的評說。

一、改革開放30年來我國學校體育課程改革主要思想及其實踐的回顧

1.關于體質教學論

我國改革開放初期，在學校體育理論界出現了對體育及體質概念的討論。討論特別關注到體育的本質問題，即增強體質的問題；討論關注了“去政治化”問題，強調了體育本質功能。在這些思想的影響下，學校體育批判了“自然主義”體育思想，強調了體育課程的主要目標是增強學生體質，形成了體質教學論觀點。當時的體育教學，在教法上強調運用重復法、循環法教學；在教學過程中注重把握適當的運動負荷與運動密度；在評價上重點強調對學生體能評價。在這種思想指導下，體育課程的目標、學習內容、教學手段與評價方式基本上是統一的。但是，由于社會時代的特征，“去政治化”顯然是不合時宜的，強調增強學生體質又被賦予了“落后” 的“生物學體育觀”的帽子。斷送這種課程理念和實踐的條件幾乎全都具備了。這種體育觀的“過時”就成為了必然。

2.關于快樂體育

之后，我國的學校體育課程，隨世界“先進”學校體育理念同步而動成為很“科學而時髦”的問題，并不斷在我國的中小學進行著各種嘗試。其中，快樂體育是在“虛無”式批判體質教學論中逐漸發展起來的。這種思考有一種在專家中比較流行的說法，這種說法有一個特殊的邏輯，即，學生不喜歡體育課——因為體育教學枯燥且學生不喜歡課程的內容——國家的教學大綱不好——制定大綱的專家思維落后應該更替。

這是一種簡單的思考，一種非邏輯的邏輯（實際上在學生學習的各科中，最喜歡的是體育課）的思考，一種對體育課程歷史及其歷史人物的全面否定的思考。快樂體育強調尊重學生個性、對學生情感和學習興趣給予了較多的關注。無疑，這對“落后”的“生物學體育觀”是一種“提升”。其實，認真分析，這只不過是由強調體育學科角度，向強調學生個體需要轉變了一個角度而已。這可能是“時代”的呼聲。值得注意的是，我國政治、經濟和文化空間，我們的體育教學條件，很難達到發達國家的條件，給我們的學生以“最大”的自由，發展其個性（素質教育改革的現狀也說明了這一點）。其結果是學生個性似乎得到了“尊重”，但是，其體質下降了。在體育教學實踐中，從這個角度出發的體育教學過程始終沒有成熟起來。其目標似乎比較明確，但是其教學手段的特質不明確、其（多緯度）評價的方式明顯存在有限性和不合理性。復雜而不成熟的理論問題，變成了復雜的實踐問題。不少專家和教師也看到了其不足。實際上，因為種種原因，我們的中小學體育教師只知道其優點、不太了解其不足與使用的條件。中小學體育教師盲目地實踐，并在實踐中遇到了麻煩。

有一種事實是，學校體育自從有升學加試體育之后，不少學校與教師就開始圍繞體育考試項目開始教學，學校體育蛻變為應試教育的又一個重要的“陣地”。這與體育教學大綱好與不好幾乎沒有一點關系，快樂體育也根本解決不了這個問題。

3.關于新課標

近年來，由于在學校體育學術界缺少對體質教學論以及快樂體育的歷史性、學術性揚棄（在最應該有人文氛圍和批判氛圍的學術界卻最缺乏這種氛圍），忽視創新，關注標新，急功近利的勢頭不僅沒有減，反而有增。于是出現了新的《體育與健康課程標準》。這些思考與實踐，努力塑造新體育課程的“高、大、全、久”的形像，五個緯度與六個水平構建的理念與《標準》結構“虛”得更是前無古人。這些新的關于體育課程的思考和實踐，由于缺少對前者的歷史性“揚棄”，對國情的思考，標新成分大于創新成分就成為客觀事實，其實踐中受到挫折就一定會成為歷史必然（一實驗就成功，一推廣就失敗）。在體育課程中突出了“滿足”學生個性要求的特點，忽視了學科特點，降低了國家的責任，沒有抓住解決體育課程當前急迫要解決的問題。

可笑的是，我們不少專家都感到跟不上這種“改革”的形勢。廣大基層體育教師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變革變成了體育課程改革的目的，而不是過程，目標越來越模糊起來。

二、關于體育課程改革的思考

1.繼承與發展

關于事物的繼承與發展規律，是一個哲學問題，且基本有定論。沒有繼承就沒有發展，這不僅是哲學問題，也是學風問題。我們的有些學者提出一些命題，可以先發展后繼承，或一邊發展一邊繼承。我認為，這是反對繼承與發展規律的文字游戲而已。這是典型的摸著石子過河的思想，不符合當前我們黨提出的科學發展觀的思想。這是一種不計效益的思考，是一種盲目的思考，是一種損害后發優勢的思考。這也可能是一種過于功利性的思考。

綜觀中小學體育課程的改革過程，每提出一個體育課程的思想與實踐，都試圖回避揚棄，重起爐灶，其結果是誰的爐灶都壘不高。如果是作為研究過程，可能損失是局部的；如果形成了國家行為，其損失可能會很大。

我們應該堅持“揚棄”的觀點，把前人有益的思考，有效的實踐繼承下來。

2.長期動態與相對靜止

學校體育課程改革是復雜的。體育課程改革不僅僅是一個技術問題，它還牽涉到國家的政治、專家的名望、學生的利益。研究體育課程問題就一定要關注到影響改革的方方面面的問題，用辯證的方法、用普遍聯系的思考對待它。研究體育課程一定要關注體育課程改革是長期動態的過程，應該用發展的眼光去審視體育課程改革問題。

但是，同時，我們也需要用相對靜止的思維、相對孤立主要矛盾的方式，解決好當前學校體育課程改革的具體問題。所謂相對靜止的思維就是把體育課程改革看成一個時段的改革。所謂相對孤立主要矛盾的方式，就是找出現階段影響學校體育發展的主要矛盾。因為，抓不住主要矛盾，簡單的問題會復雜化；抓住主要矛盾，復雜的問題可以簡單化。我們新的課標缺少“相對”的思考，我們對體育的拓展功能關注的太多了，對本質功能忽視的太多了，眉毛胡子一把抓，既沒有“現代時態”的觀念，也沒有抓住主要矛盾。

毛主席講過，“抓住主要矛盾”，“其他問題就迎刃而解了”。當前，什么是主要矛盾呢？中華民族種族的可持續發展的需要與學生落后體質的矛盾。如果產生了遺傳效應，那會產生更加可怕的結果。

3.唯物與唯心

在我國這些年的體育課程改革過程中，注重個性、注重興趣、注重心理健康成為主流。對于關注體質或主要關注體質問題的課程，常常被專家們認為是傳統的體育課、甚至落伍的體育課。廣大教師為了迎合專家的思想，得到專家的認可，不遺余力地在自己展示的體育課上做“秀”。學生的臉龐高高興興、學生對問題的理解迅速而準確、學生的運動的確少而斷續。

我不得不想，在我們一個崇拜唯物主義的國家里，哪里來了那么多的唯心主義。增強體質是個練的問題，不是說的問題，更不是“秀”的問題。這是體育課程的特點。專家、教師，生怕自己的立意不高、立意不新，就不怕學生體質不強。可嘆、可悲。我們的專家經常把學生的地位抬得很高，實際上是想把自己抬得很高。這種現象不利于國家利益的實現，也不利于學生利益的實現。學生體質下降就明確說明了這個問題。

影響體質的直接因素主要包括遺傳、后天的營養與體育。在我國，如果說遺傳對學生體質的影響是一個“常數”，當前學生的營養多為過剩，鍛煉就顯現出非常重要的變量的地位。只有練、把科學的練放在第一位，其它問題疊加其上，才是正確的選擇。否則，心理健康、興趣等都會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有人提出，我們學校體育的理念越來越先進，我們學生體質越來越退步，何也？我看，不是我們的理念越來越先進，而是我們的理念越來越脫離實際，越來越唯心。我們實際上是比誰說得高，而不是比誰的觀點更可行，更符合實際。

４.主體與主導

對教學中學生主體與教師主導的研究是一個歷史的課題。實際上，是對立統一的關系。

我這里重提這個問題是因為，當前，在體育教學領域里，過于強調主體的地位，使主導與主體的關系失去了“平衡”。

強調主體論者，多以杜威的兒童中心論為依據。實際上，杜威的兒童中心論強調從學生身心發展規律出發，去搞教育，搞教學，不是讓學生特立獨行，由著性子來。學生的行為是感性的成份多，學生（特別是低年級）的自我認知能力遠遠沒有達到了解自己“身心發展規律”的程度。而教師應該是理性的，國家的行為更應該理性。學生不會比國家想得更長遠，更客觀。過分強調教師的作用，不易發揮學生的積極性；但是過于強調學生的主體作用，會出現“拿著無知當個性”的結果。

有調查顯示，強調學生主體論的人當中，在家中卻對自己的孩子搞應試教育。有些人，自認為對學生十分了解，實際上，這些人多從“演繹”的角度去推論學生的“好惡”，主觀性很強，很少有人真正用“歸納”的方法，科學地研究學生的“好惡”。這一切，使本該被崇為“皇帝”的孩子們，成為了專家的“犧牲品”，主體也消失了。

其實，我們的主導也很可憐。為什么說教師是可憐的主導？因為，我們的體育教師一方面要部分滿足學生主體的非理性的“需要”，一方面要堅決支持國家的新課標。他們想方設法實踐新課標，實現新課標目標。但是，他們不會想到，課標的設計，從理念到內容，從管理到條件，都存在這樣或那樣的缺陷。這些缺陷使我們的主導很難在教學中進行實踐。其問題在于體育新課標的“不成熟”性。

因此，學生主體實際上還是被忽視了，體育教師的主導也只是被動承受而已，專家實際成了中小學體育課程的主導。

當前，主體與主導不是空泛討論誰應該被強調的問題，擺脫二者現在所處的比較尷尬的地位比什么都重要。

5.學術思想與學風的統一

我們的專家承載著國家的重托，其學術思想一定要與學風、歷史責任感聯系到一起。

有些人，是“權威”就反對，而不能歷史地觀察與思考前人在歷史上存在的意義，從其中吸納有益的經驗，完善自我。有些人甚至崇尚“好名聲比壞名聲好，壞名聲比沒有名聲好”。從學術上講，懷疑一切是研究的起始點，是對的。但是，從學術道德上講、從方法論上講，全面否定歷史是錯誤的，其結果必將否定自己。因此，我們在關注學術問題的時候，要關注學術思想與學術道德的統一，使我們的研究隊伍更健康，防止新的“權威”形成新的壟斷。學高，德也要重。學不高，德不重自然沒有人關注。學高，德不重危害最大。這些人不負責任的言論，容易使一些基層教師，甚至領導產生誤解，使體育課程及其實踐受到損失，使國家的體育教育投入降低效益，使學生得到了非理性的滿足感從而喪失增強體質的最佳發展期。

學者要有歷史的責任感。好的思想應與學生體質的發展相互一致。對目標不能搞虛無主義。學校體育界的學術團體也要建立起能夠聽到不同聲音的機制，批評沒有穩定觀點的觀點，批評回避揚棄的觀點，避免20年來學生體質下降卻很少聽到有尖銳批評的現象。

6.堅持唯物主義歷史觀

關于這一點，列寧早在1920年就在《共青團的任務》一文中從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的立場作了闡述。他說：“無產階級文化并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也不是那些自命為無產階級文化專家的人杜撰出來的，如果認為是這樣，那完全是胡說。無產階級文化應當是人類在資本主義社會、地主社會和官僚社會壓迫下創造出來的全部知識合乎規律的發展。”

學校體育要注重歷史研究，要弘揚“揚棄”的歷史觀。新課標也是學校體育史上的一環。同樣應該在批判的基礎上繼承其有益的部分。歷史總是有局限性，人的認識就必然有局限性。因此，對于我們學校體育領域曾做過貢獻的專家學者，包括制定新課程標準的專家，不論他們在學校體育發展的過程中扮演過什么角色，我們都應該尊重他們，吸取他們的經驗與教訓。

對于體育課程的研究，有些發達國家走在我們的前頭。我們應該學習外國的經驗，但是必須根據中國現階段國情和特殊需求，不應該盲目吸取國外經驗，不能因個人的好惡對國外的研究成果進行取舍并宣傳。如果我們了解了好的思想方法，又有正確的學風，我們應該比外國發展得更好，因為我們有后發優勢。

7.關于健身與學習體育技能

在學校體育界，一個“老調”又重彈起來。體育課主要是學習技能還是鍛煉學生的身體。這個問題是一個邏輯學上的“兩難”問題。我從從事社會體育的研究工作經驗看到，學習運動技能是重要的，進行健身鍛煉也是重要的。對于大眾體育，實際上，學習健身技能比學習運動技能更重要。健身技能包括，可以進行體質的自我評價，可以針對自身的問題和興趣選擇適合的運動項目，在運動中可以掌握好適宜的運動負荷，可以把握好恢復與保持良好的生活方式等等。如果我們的學生在學校體育課程的學習過程中，理解了這個問題，初步解決了這個問題，社會上的“體育盲”就會大大的減少，體育人口就會大大增加。至于學習一個兩個運動技能，僅僅是學習和掌握健身技能的內容之一而已。我希望，學生在學校學習期間，通過系統的體育學習，把鍛煉身體的活動與掌握健身技能統一起來，而不是僅僅學習一兩項體育技能。

當前，在學校體育領域，還有一對對立的觀點。一種觀點認為，在有限的體育教學學時中不可能充分發展學生的體質，因此，在體育課程中應該強調學習體育技能，提高學生的體育興趣。另一種觀點認為，在有限的體育教學學時中不可能充分發展學生的運動技能，應該發展學生的體質。實際上，在有限的體育教學學時中，對學生體質與運動技術的學習和練習都不可能達到充分。但是，這不應該成為否定體育教學中增強學生體質或掌握運動技能目標的理由。因為體育教學對發展二者的功能，雖然構不成充分條件，但是，至少可以構成必要條件。我認為，體育教學中對運動技術的學習，可以達到掌握基本技術，形成基本運動技能的水平；體育教學中對增強學生體質的目標，實際上可以達到發展學生基本體能的水平。二者是構成體育學科基本特色的因素。至于期望達到充分的水平，需要在更大的系統中加以解決。

8.關于內因與外因

最近，關于對學生體質持續下降的批評比較多。關于原因，主要有，鍛煉的場地不足、鍛煉的時間不足、文化考試壓力太大、游戲的電子化、鍛煉的傷害事故及其風險轉移不利等。

我認為這些原因基本上屬于影響體育課程的外因。不論從學校體育界以外，還是以內，很少聽到和看到對學校體育課程及其存在問題的內因進行批評。

我們知道，從哲學上講，外因是條件，內因是根據，外因通過內因而起作用。心理學的歸因理論認為，對于產生一個現象的原因分析有兩種，一種是把問題產生的不良結果歸結于外因，一種是把問題產生的不良結果歸結于內因。認為主要歸結于外因者，今后的進步就慢；認為主要歸結于內因者，今后的進步就快。

由此，我認為，聽不到、看不到對當前學校體育課程問題的內因的批評與分析，是一種不太正常的現象。我擔憂，缺少這種哲學思考和理念會影響學校體育改革的進程，影響學校體育的可持續發展，影響學校體育的快速發展。

三、結論與建議

1．結論

從以上分析，我們可以認為，我國中小學校體育課程走過曲折發展的過程，其原因之一是在思想方法上出現一些偏差。從哲學角度，從歷史的高度，認真梳理我們學校體育課程，梳理影響體育課程因素，仍然是十分必要的。

2．建議

我國體育課程的改革及其研究應該進入“揚棄”的階段，即，開始注重學生的體能發展，體質的增強的階段。當前的“揚棄”應該產生一個比以前更高級的回歸，其特點是課程目標更理性，理論與實踐的結構更加合理。

參考文獻：

1．王華倬.中國現代體育課程史論[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第一版).

2.左藤臣彥.身體教育的哲學思考[M].北樹出版，2001年(第四版).

3.趙立.體育教學模式與方法的理論與實踐[M].長春：東北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年(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