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國棟：時間城市

牛國棟，濟南人。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創作城市紀實攝影，保存了大量城市建筑、文化的文獻資料，猶如一部城市變遷的老電影記錄著最原汁原味的城市生活。2003年10月，其攝影文集《濟南乎》成為濟南歷史上第一部以街區文化為構架的城市人文地理專著。2004年10月，在青島康有為故居舉辦《青島?濟南“雙城記”》攝影展，2006年7月在濟南舉辦《守望——城市風情攝影展》。2007年出版茶文化圖文專著《茶道》。

美國設計大師CHARLES AND RAY EAMES發明了“時間城市”的概念，他說，城市是可以通過時間來度量的，一秒鐘，一分鐘，甚至一百年，瞬間移動變換的時間，斗轉星移滄海桑田的時間，遠遠超過人之壽命，時間像多旋律的組合深埋在記憶的深層，構筑著城市的靈魂和肌理。

攝影家牛國棟在20多年的時間里，用相機捕捉著城市每一個表情，體會“時間城市”給現代城市人所帶來的心靈震撼。

一身休閑裝，定位了眼前這個山東漢子，城市影像的制造者和收藏家。他的笑容格外感染人，似乎每個跟他打過交道的人都會告訴你：他脾氣特別好。

詩意生活的留戀

牛國棟小時候生活在廣智院，是1904年英國教會建立的博物館，上個世紀50年代至90年代成為山東省博物館自然陳列室。中西合璧式建筑的展館和所陳列的原始社會生活場景，沙盤模型等使他從小對形式感較強的建筑、模型有著特別的興趣。

1978年，和著改革開放伊始的腳步，牛國棟到旅游部門參加了工作，幾年后做了秘書。這也讓他有機會端起相機。起初是用傻瓜相機給領導拍些工作照、紀念照，后來城市人情風物漸漸進入他的鏡頭。此后每次出差，牛國棟抽空就去街上轉轉，不是去購物，而是去觸摸城市的神經，感受傳統與現代的沖突，“很多門市、陳列還保留著老舊的狀態，人卻是新的，對比格外強烈”，牛國棟如是說。時代的變遷，外來文化的沖擊，古老與現代的碰撞在他的影響作品中和諧共生。

去天津五大道他要坐仿古的洋馬車，在北京串胡同他就坐三輪，他用融于城市的方式感受城市，在時光中穿梭旅行。他喜歡乘火車悠然地“漸入佳境”，他走過很多城市的“地標”式街道，廣州的第十甫、上下九路，上海的城隍廟、多倫路、新天地、田子坊，北京的琉璃廠、潘家園、798，蘇州的十里山塘，天津的五大道，桂林的陽朔西街，香港的赤柱村……

在牛國棟的《守望——城市風情攝影展》上，我們從牛國棟的影像中看到了伴隨著技術、商業、城市建設沖擊而來的異化感所形成的城市文化中“青年意識”，另一方面，畫面中也時時透露出城市中的“老年意識”，那就是一種因城市現代化而產生的恐懼以及對城市傳統文化的依戀和緬懷。這樣一種既年輕又懷舊的情緒，感染著每一個影像的觀者。

悄然消失的記憶

濟南老城對于牛國棟更是了熟于心。他從廣智院拍起，一路探尋城市的老街巷。剪子巷、芙蓉街、高都司巷、榜棚街……每個好聽的名字背后都有一個動人的故事。

曾有九年的餐飲執業經歷，讓牛國棟對“食”文化和老字號特別感興趣。隨著游走的不斷深入，牛國棟幾次機緣巧合地遇到不少百年老店的后人。多年前，在后宰門街發現了字號已被厚厚灰漿覆蓋的九華樓飯莊，他幾次探訪，查閱了文獻資料，他發現這里正是地道魯菜“九轉大腸”的誕生地。與居于此的居民攀談，一幅舊時畫卷展現出來：九華樓飯莊建筑奇特，因正宗魯菜而名噪一時，院內一口水井，據傳養的魚口味鮮嫩無比，每日食客眾多……

像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

上世紀80年代，當人們對城市改造歡欣鼓舞時，剪子巷、東流水街在人們的眼中悄然消失。牛國棟對東流水街帶著回味和留戀的神情描述著當年這條老街詩意的景象：街東是楊柳依岸的護城河，街西是南國常見的那種街市和民居，一兩層的青磚小瓦房，花脊翹沿，多是阿膠作坊和飄香的肥皂鋪，一派北國江南的氣息……這一切不復存在。1992年，濟南老火車站被拆掉，新銳雜志《新周刊》評其為城市開發十大敗筆之首，再一次觸痛了濟南人的心。也正是從這時起，老濟南牛國棟開始系統地拍攝濟南老街。2003年，他把十年的收獲結集出版了《濟南乎》一書，圖片和文字都讓人動容。

無可奈何花落去，老街的命運已經注定，正被日益興起的城市建設所取代，但對老街的保護必定對城市文化發展極具現實和歷史意義，“老街如同一件家具，經過歲月的打磨，展現給我們一種滄桑，一種凝重，一種潤澤，如果沒有這些歷史的沉淀，城市的必定是輕飄的”，牛國棟作為濟南的一份子，盡管自謙沒有多少話語權，但他還是想用他所特有的圖文表達方式，讓有關的人反思城市建設，使舊城保護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

青島保護康有為故居的做法讓牛國棟深深感動，花費了800萬，動員搬遷了幾十戶人家，修繕恢復原貌，真正“修舊如舊”的純正味道。面對濟南少得可憐的老街老建筑，牛國棟加快了他記錄的步伐，2008年，他又為現已拆除的寬厚所街留下了全景圖……

城市永遠捉摸不透，牛國棟繼續著他的記錄，目前為濟南百年歷史的“經緯路”留下影像，這個和都市命運息息相關的片區，在牛國棟的手中變成了一組黑白的默片，卻躁動著我們靈魂和情緒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