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北京是首都。是大城市,也是我從小就很向往的地方。
只是我沒有想到,我還能來北京。像我30歲的女人,4個孩子的母親,再拋家舍業,背井離鄉地來北京打工,心情是很沉重的。但我沒有辦法。
打工就我和我的家庭而言,也許是最好的選擇。
來到北京后的第3天。我找到了一份干保姆的工作。就這樣,暈頭轉向的我在北京有了棲息之地。
我揪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起初我以為北京市民居住的地方。一定是高樓大廈、富麗堂皇的。其實也不盡然。就拿我這個東家來說。住在二環以內。是一套老式房子。看那年歲,怎么也得七八十年了吧,老得都不成樣子了。而且這一片都是這種房子。彎彎曲曲的胡同。古樸的門楣。有的別看就一個小門,走進去卻是博大精深,十幾家二十幾家的不為稀奇。
只是我的這個東家,單家獨院。在這一片居民宅中,恐怕是就此一家吧。東家的門前。是一條較為寬闊的街道,順著街道走出去是一個公園的北門。因這地利,這條街道就自然形成了集市。每天早晨天不亮。就有小商小販占地搶攤賣東西。
我第一天來時,這條街道還頗為通暢。街道路口停著一輛城管執法車。大姐笑道:“看,城管今天都來給你開道呢!”我納悶,問:“咋的,城管給我開道?”大姐回頭看了我一眼,見我認真的樣子。解釋道:“城管是來執法的。你如果能驚動城管。那就不用來我家當保姆了!”
嗨,瞧這事鬧的。我慢慢地跟在大姐后面。我就是大姐請來照顧她父母的。大姐特別愛笑,笑得很真誠,讓人感到親切。她說,進了家門,咱就是一家人啦,我把你大爺和你大媽就托付給你了。有什么困難,說一聲,千萬別客氣!
大姐的話說得貼心,就沖大姐這番話。我都得好好地干!我想。
我和大姐一前一后進了家門。狹小的院里放著一筐芹菜,半筐茄子,一臺秤。我就納悶:怎么還做買賣?大姐開了屋門,我看到一個青年。正在沙發上坐著呢。他看到我們走進來,忽地站起來。滿臉是笑。
“大姐。你來了啊?”他近乎諂媚地說。他那樣子有幾分可愛和好笑,蠻有意思的。我瞅了他一眼,一米七幾的個兒,衣著倒還整潔。他看到我微笑著點點頭。
“又來避難啊!什么時候把我們老爺子弄進去,問個包庇窩藏罪,那就好嘍!”大姐笑著。又對我說,“小錢。在咱家門口賣菜的。”
噢,原來是賣菜的!我松了口氣,還當是什么人呢。賣菜的和我這個小保姆論起來也算是半斤八兩吧!我感覺我們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許多。就好像是叫花子遇著耍猴的,都是要飯的。
下午大姐走了。大姐別處有樓房,這個單院就老爺子和老太太兩人。現在,還有我和小錢。小錢沒走。他大聲地陪著老爺子聊天。老太太在床上躺著。老太太基本上不能走。我收拾完家什,老爺子招呼我過去。
老爺子指著小錢說:“這是小錢,也是農村來的,實在著呢!以后,你倆要相互照顧相互幫助。”
我應了一聲。小錢眼珠不眨地瞅著我,笑意爬滿了眉梢。我給他瞅得不好意思了,我說:“你笑什么?”他搔搔頭發,輕聲說:“你好看唄!”我臉一熱,瞄了一眼老爺子,他正傻呵呵地樂著。小錢說:“甭管他。咱這樣說話他聽不到!”
“聽不到。你也不能胡說啊!”我佯裝生氣。
“你就是好看嘛!”他一本正經地說,“哎。說實話,咱倆以前見沒見過面?我怎么瞅著你那么眼熟呢!”
“瞎說!咱們在哪里見面啊?我這是第一次出來打工!”我辯解。
“唉,那可真奇怪了!”他做出苦苦思索的樣子,忽然抬起頭來。壞壞地笑道,“莫非,天上真掉下個林妹妹來?”
呸。這人!第一次見面,他怎能厚著臉皮說這些話呢!不過,我的心里還是甜絲絲、熱乎乎的。這個小錢還真是挺好玩的,挺逗的。真不愧是做買賣的。
2
我和小錢不親熱都不行。他說話,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卻總能說到我心坎上。有次,他在門口賣菜,我站在他旁邊,人潮涌動,不經意間,他總是笑著回頭看我一眼。眼神怪怪的。喧雜的集市,叫賣聲一陣高過一陣。我的思緒竟然飄了出去。這個小錢怎么就像我肚子里的孩子,他的每一次動彈。都牽連著我別樣的心疼和愛意呢?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爺子,走到小錢攤前,審視他的茄子。說實話,他的茄子不怎么好,茄子上凈是些黑斑,而且還有瘤子。小錢滿臉堆笑,說:“大爺,這茄子好,純天然,無公害,吃了它延年益壽!”
又一個穿著入時的年輕婦女。瞥了一眼他的茄子想要。小錢瞅準了,叫道:“妹妹,看這茄子!”他哈腰拿起一個較好的茄子,“別看它長得不好。吃了卻能美容。吃的東西講究的是實用。光好看不管用!”
我看著小錢一本正經的樣子。掩著嘴偷偷地樂了。這個小錢剛剛還滿臉笑容。這會兒,卻是一臉的嚴肅講解茄子。
小錢忙活完了,看著我。他剛想笑卻又板起了面孔,說:“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笑你不知道害臊!”我指著剛才那女子的背影,“她比你大,你怎能放下臉來叫她妹妹?”
“這個呀,你不懂。叫她妹妹說明她年輕。沒有一個女的盼著自己老的,這是她們的致命弱點!”
“你呀,可真夠滑的!”我照著他的額頭戳了一指頭。
他扮個鬼臉說:“這叫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因人而異嘛!”
我嘆了口氣。假如我的男人頭腦有這么靈活就好了。我說:“你可真行,說話一套一套的。那么你見我說什么話呢?”
他微笑著乜斜了我一眼。壞壞地說:“見你說情話!”
我沒聽清,只是心怦怦地狂跳起來。我說:“什么?”
他笑著抓撓著耳朵,又乜斜了我一眼,忽然偎著我的頭,悄悄地在我耳畔說:“見你說情話!”
我一把推開他:“去你的大壞蛋!”臉火辣辣的。燒得慌。
多少年了,撥動心弦的美妙感覺本以為不會再來了,只是今天,這是怎么了?身子飄飄的,心情愉快的,仿佛什么東西融化了似的。晚上,我對著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黯然神傷。12年前的事,久遠得恍若隔世。我和丈夫戀愛時的感覺已經模糊不清。那時候年少無知,一片懵懂,糊里糊涂地就跟了他。當時父母極力反對,我卻從家里逃了出來,決意與他共此一生白頭到老。到后來日子過得不如意,也不敢再回娘家訴苦,這杯自釀的苦酒常常是在黑夜里就著淚水咽進肚里。尤其是這兩年來。丈夫的脾氣越發的不好,我和兒女們仿佛是他的冤家一般,他看見我們就有氣。有一次,他喝著酒,大女兒放學回家,偎到我身上,小聲說:“媽,要3元,打預防針。”丈夫聽到了,把酒盅兒一撂,咸菜碗一推,吼道:“要錢,要什么錢啊?老子喝酒吃菜都沒錢!”大女兒哇一聲撲進我懷里哭起來。我沖丈夫說:“沒錢你去掙啊。一個大男人也不想著出去掙錢!光知道喝酒,拿娘們出氣!”丈夫紅了眼,一捋袖子,說:“拿你出氣怎么著?當初你不是說你是我的人,我愛咋樣就咋樣么!”看他那樣子,我沒敢再說。孩子們都大了,我不能再和他打架了。大女兒哭著說:“媽,我不要錢了,我不要了!”我哄著她,柔聲地說:“媽媽給、媽媽給。”大女兒特別聽話懂事。上三年級了。成績數一數二的。練習本用了正面用反面。衣服破了自己縫。10歲的孩子不該承受的。她都已承受了。我能有什么辦法呢?我撫摸著女兒的頭發,淚水溢了出來。
戀愛和初婚時的溫情早已蕩然無存。有時候我那股狠勁上來,真想抓住丈夫的脖子將他掐死!我和他之間已沒有一丁點兒的甜蜜,有的只是憤恨和痛苦。所以這次出來打工是給自己一次放生的機會,更是為了孩子們的將來。因為我要掙錢供他們上學。
夜已深沉。躺在床上,我卻怎么也睡不著。鐘表的秒針嚓嚓地走著。恒定而不息。我擦去臉上的淚水,長出了口氣。家是一個冰窖,丈夫我不屑于去想。惟有我的那些可憐的孩子。讓我淚水長流。尤其在這樣的夜晚,念及他們,我的思緒如同跌進了無盡的深淵,痛苦而絕望。只是今晚,我是幸福的、甜蜜的,雖然悲傷,我卻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有力量。我想明天會好的,我盼著天亮,盼著黎明的到來。
3
星期六那天,大姐休息。當初在家政公司時,大姐說,你一個月有4天休息。這4天是屬于你的時間。你去北京的景點游玩。畢竟從那么遠的地方來一趟北京不容易,既然來了,就不能光為著掙錢。我點點頭,內心涌動著對她無比的感激和敬愛。
大姐是關心我的。是那種本能的博愛、充滿善意。我換了身較好的衣服,臨行前,在穿衣鏡前又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在我將要走出家門時。大姐叫住了我。我知道大姐有話要對我說。因為從大姐一進這家,就開始注意我的一行一動。她似乎看出了些什么。
大姐說:“和誰出去玩?”
大姐微笑著的眼神,讓我不敢對視。我說:“和老鄉。”
“真的嗎?”大姐的眼神別有深意。我點點頭。大姐嘆了口氣,故作輕松地說:“咱們可都是女人,在對待感情的問題上,往往有失分寸。現在社會上的人啊,太復雜了,還是小心點好。”
我看了大姐一眼。本想說我都30歲的女人了,還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但我沒有說。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也許是做賊心虛吧!因為小錢正在公園的北門等著我。我們說好一起去玩的。
小錢老遠就沖我呵呵地笑,他說:“我的姑奶奶,我都等你兩個小時啦,站在這里都成望妻石啦。怎么才來?”
我笑著給了他一拳:“胡說!10分鐘前我來過這里。你還沒來,怎么就說來了兩個小時啦?”我也是興致忽來信口雌黃。
小錢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說:“真的?我是一分鐘不見你,都度日如年啊!”
瞧他這張貧嘴!但我高興。就算他說的全是騙人的鬼話,我也心甘情愿。他越是刻意地迎合我,我越是高興。因為這正說明了他愛我在乎我。我有什么理由不高興呢?像我,30歲的女人,一度生活在愁苦的生活中,對快樂的渴求,就像將要枯死的禾苗渴求雨露一樣。我也需要生活的滋潤。
那天在商場里,小錢給我買了件絲質上衣,挺漂亮,也挺合身的。120元。當時我說什么也不要,那么貴,不值得。我一個保姆穿這么好的衣服干嗎。再說,小錢掙錢也不容易。起早貪黑,天天提心吊膽的,擔心被城管抄,像賊一樣。
他說:“給你買再好再貴的東西。我都不心疼。錢算什么。沒有了再去掙。關鍵是心情,是一份心意。只要你明白我的心就比什么都強!”
他一臉真誠,說得十分誠懇。那一刻,我都被他打動了,真想親親他的臉,但我又礙于情面,做不出。
他看著路上人來車往,忽然嘆了口氣,笑道:“今天是禮拜六,為了陪你,我買賣都不做了。多好的禮拜六啊!”
禮拜六的買賣好做,這我知道。我說:“對你,我就那么重要?”
“那是當然!”小錢口氣堅決,“為了你,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今天也是?”
“是!”
我撇撇嘴笑了。大概他忘記了,或者是考慮得不夠周全。那條街上今天沒有擺攤的,一個都沒有!我就住在那條街上,我怎會不知道?精明的小錢在那條街上擺了兩年的攤,城管哪天去抄,是大抄還是小抄,或者是例行巡視,他都能提前得到訊息,他又怎能白白浪費了一個禮拜六?
但我沒有戳穿他,我不忍心讓他難堪。我最受不住的就是別人對我的好,哪怕是一個笑臉。幾句好話。何況小錢對我已經夠實心實意的了。
在小錢的那間出租房里,我們吃了午飯。飯菜是我做的。和小錢在一起,只要我能做的。我都搶著去做。小錢對我好,我無以為報,我要加倍地用行動來表達我對他的感激和熱愛。
小錢喝了白酒。酒后的他眼神有些迷亂。我收拾著碗筷,心里懷揣著不安。既渴盼著什么,又隱隱地有些怕。小錢從背后抱住了我,緊緊的,讓我透不過氣來。他溫熱的嘴唇吻著我的耳根和脖子,嘴里說著些令人心旌搖蕩的話。我使勁掰著他的手,慌亂地說:“別,別這樣……”
他一使勁兒。我的腳離了地。他忽然一轉身將我摁到床上,順勢壓在我身上。手和嘴胡亂地抓和啃。我本能地反抗和掙扎,腦海里就一個念頭:我不能就這樣給了他。不能!
我拼命猛地一推,他撲通就摔在了床下。也許他不會想到我會如此堅決地拒絕。這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想放縱,但我不能,不知為什么,說不清。
地上的他一臉的驚愕,隨即是憤恨和惱怒。
他恨恨地說:“你……你這是干什么?充什么假正經!臭婊子!”
他罵了我,但我不怪他。撂在誰身上,一盆涼水澆下去,誰都受不了。我還在心里一個勁兒地向他道歉:請原諒。請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好好地考慮一下,好嗎?
4
我上五年級時,有一個特別要好的伙伴冬梅。她的母親因為搞不正當男女關系,被鄉親們戳破了脊梁骨。有一天,冬梅去山里砍草,在一個山窩里,被幾個人蒙住了眼睛糟踐了。家人找到她時。她都快不行了。她光著身子,兩個未發育的乳房青一塊紫一塊的,還有抓痕:她的小肚子上、腿根部,都是血……想想,都讓人打哆嗦。那么好的女孩子,從此變得精神恍惚,總是說些不著邊的話。鄉親們沒人可憐她,說有其母必有其女,日后也不見得是什么好人。那時我就知道。她的遭遇都是她母親害的。作為母親,要站得直行得正,要好好地當好母親,讓她的孩子們能在生活中抬起頭來,堂堂正正地過日子。這個想法,從此就植進了我的心里。
晚上,小錢打電話過來,笑著向我道歉,說喝多了,酒后無德,聽憑處置,千萬別因此不理他。我說:“你們這些男人啊,怎么就離不開那事兒?”
小錢略一思索,說:“如果是人,不想那事才真怪呢!你怎么回事,難道你真的就不想?”
我笑了,柔聲說:“想也不能亂來呀!”我把那個故事講給他聽。不料他卻大笑起來。他說:“你可真迂啊!那是在老家,在老家能亂來嗎?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哩!現在你怕什么?”
我無語。他說得句句在理,我還能說什么呢!
他說:“我不會傷害你的,我不會讓你做你不愿意去做的事,我會給你一片自由的天空,讓你快樂地飛翔……”
我還要什么呢?那么愛我的人,對我那么好的人。我怎能舍得讓他再去忍受欲望的煎熬?我放下了電話去了他那里。讓一切都見鬼去吧,我看到了一片沸騰的海,那里有無盡的愉悅!
小錢的那間出租屋,成了我此生最難以忘懷的地方。在那里,我體驗到了從未有過的歡快和幸福。第一次,我有了身為女人的滿足和愜意。就算是我和丈夫的初婚,也沒有如此地激烈和痛快過。
我撫摩著小錢的胸膛,忘情地說:“你真行,真厲害!”
小錢看著我光潔的身子,意猶未盡地說:“你也不錯呀!夠野、夠瘋狂的!”
我撒嬌地說:“都是因為你嘛,誰讓你對我這么好!”
小錢笑了,那是心滿意足的笑。他付出了那么多,終于完完全全地得到我了,是該好好地笑一笑了。我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休息,沒有理會小錢已經起床了。
小錢突然說:“抬頭看一下。”我微一抬頭,懶懶地睜開眼睛,赫然看到他拿著手機正對著我赤裸的身子。他高興地說:“OK,效果不錯!”
我一下子清醒了,說:“你干嗎?”
“第一次,留個紀念唄!”他輕松地說,“這么好的身段,留著我自己欣賞!”
“不行!”我去奪他的手機。我感覺到事情不妙,赤裸的身子被他照下來不就是一個把柄?但已經沒用了。還沒等我出手,他已翻身騎到我身上,用雙膝壓住了我的兩只手,我絲毫都動彈不得。
他依然笑著,用手拍著我的臉,都拍出了聲兒。他說:“寶貝,乖乖地聽話,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干嗎你就要干嗎,想怎么著你就怎么著,你聽到了嗎?”
我心里慌慌的,勉強笑道:“我聽話,我能不聽話嗎?你對我這么好?你把相片刪去,我保準聽話!”
“相片嗎,我留著。”他說。“現在。我就看你聽話不聽話!”
說著,他用我的那條紅腰帶捆住了我的雙手,野蠻地折磨起我來。如果說他剛才是天使,那么這會兒他就是一個十足的惡魔。
我欲哭無淚。
這個小錢,他微笑著在我身上套了一條繩子,嘴里說著甜蜜的情話,眼神里是令人心醉的笑意和柔情。只是他的手在不斷地勒緊繩子,將我捆綁。當我意識到自己再也無法動彈時,他卻笑了,那笑變得猙獰、可怖。
我聽著他在我身上喘著濃重的粗氣,感受著肌體上被他咬或掐的鉆心的疼痛,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我終于明白了小錢花在我身上的良苦用心。他對我那么好,原來是想得到我的身子,與愛情無關。
5
有把柄落在他的手上,我只好無條件地順從他,讓他快活罷了。有時我竟心生了一種快意,那是背叛丈夫之后的一種滿足。
一直到有一天,完事之后的小錢躺在床上懶洋洋地說:“錢都寄回老家了吧?”我說:“沒有呢,沒得閑。”小錢打了個呵欠。說:“先拿600元來我用一下。這兩天手緊,到時候再給你。”我沒言語,心里卻嘀咕開了:600元可不是小數目啊,我一月才掙多少錢啊!小錢狡黠地看了我一眼,猥褻地說:“你那幾個照片俊著哩!我一看到那些照片就想那事。比吃了春藥還管用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子,他一提那些照片,我心里就發毛、害怕。那可是我的緊箍咒呢!果然,小錢說:“把你的那些照片傳到你的老家去。讓你的家人目睹一下你不穿衣服的風采,一定很過癮吧!”
我看到那張皮笑肉不笑的面孔里有著一種殘忍和兇狠。我的心一陣悸動,勉強笑道:“你不會那樣做吧,你可不是那種人!”
小錢說:“你以后若不聽話。就休怪我不客氣!”
我強忍著淚水。半是哀求地說:“咱可說好,等你手頭松動了,就把錢還給我。好嗎?”
小錢用鼻子哼了一聲,算作回答。
回到老爺子家,我又是一夜沒睡著。我從抽屜里拿出800元的工資攥在手里,心里可真不是滋味了。這些錢對于別人來說也許算不得什么,可是對我而言就是命根子啊!家里的孩子們還等著錢用,如今卻要借給小錢,這不啻于心頭割肉啊!
天亮了,我起床,把6張100元的鈔票揣進兜里。整個上午,我從小院到門前的市場進進出出不知多少回,直到小錢把這些錢拿走,數都沒去數,生怕別人看到似的;直到小錢收攤走了,我還站在門前,心里空落落的。
6
那天,推著老太太遛彎回來。接到了母親的電話。母親說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情。母親說。三妮生病了,是肺炎,在醫院里呆了7天,昨天剛治愈出院。生病期間,她硬是沒讓我給你打電話。怕你回不去著急上火。母親頗是自責地說。都怪自己粗心沒照顧好三妮。起初有點咳嗽。沒當回事,以為是山風嗆著。那天半夜三更的,大妮、二妮跑去找她,說是三妮高燒不退,這才送醫院。
我淌著眼淚,只是應著。我問:“孩子他爸呢?”
母親嘆了口氣,說:“他能干什么呀,除了喝酒,睡覺,他什么也不管呀!”
我問:“三妮住院的錢從哪里借的呀?”
母親頓了頓。說:“閨女,你安心在外面打工就行,至于還錢的事。以后再說吧。別難為自己,家里有我和你父親,你就放心吧!”
“娘啊。你……你注意身子啊!”此刻,我的心揪著疼。母親沒有責怪我曾經的過錯,在我的婚戀木已成舟無法挽回的時候,雖然怪我,但更多的是以深沉的愛衛護著我。
但我已不能再回頭。不敢再去面對,就連我這次出來打工。都沒敢跟她說一聲,道個別。只是叮囑了大女兒,如果有事情就去找姥姥,她會管你們的。撂下電話,擦干了眼淚。我知道該去找小錢要那600元了。在我們老家。別說600元,就是100元,也很當錢的。有時候跟鄰居借十塊八塊的,都不見得能借到。不是小氣,是沒有。窮。
小錢正在忙。這時候。市場上人聲鼎沸,都擠不動了。
我站在小錢身旁。等機會向他開口。小錢側著身子,白了我一眼。陰沉著臉說;“你干什么,哭喪呢!”
我說:“那錢,還給我吧,我家里有事,真的……”
“什么錢?”小錢把眼一瞪,“你長眼不,沒見我正忙著!去去,等收攤再說!”
我嘆了口氣。等收攤再說吧,別惹他不高興,只要能把錢要回來。忍氣吞聲沒什么。等到收完攤,小錢的心情不錯。他沖我扮個鬼臉,說:“你呆會兒就去我那,別讓我等急了!”說完,笑吟吟地走了。
我趕緊忙完家務,找了個借口就來到了小錢的住處。我剛一進門,小錢就把門插上了。他抱住我就扔到了床上。淫猥地說:“才兩天你就受不了啊?真是塊賤肉!”
我說:“別,別,我有事。”
他已經撲上來了。堵住了我的嘴。我閉著眼睛,由著他的性子去使。終于等到了他氣喘如牛地躺在床上。
我說:“俺閨女病了,家里用錢,你看……”
“病了?”小錢不相信地看著我,“什么病?”
“肺炎,花了不少錢哩!”我看著小錢,“真的,我不騙你!”
小錢忽然“哎喲”了一聲。說:“我的大腳趾頭痛,你看看。可能有根刺。”
我忙俯身去看,上面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只有一道臟乎乎的泥漬兒。我說:“沒有啊。哪里有刺呢?”
小錢兩手枕在腦后,壞壞地笑著,晃動著大腳趾頭,說:“你用舌頭舔舔,就知道有沒有了。”
我為難地看著他。說:“怪臟的,我給你洗洗吧!”
小錢收起了笑容,抬頭看著房頂,一字一板地說:“不舔也罷,那個錢你就等著吧!”
我咬了咬牙,豁出去了,我說:“舔了,你就得還我錢?”
小錢“嗯”了一聲,說:“那也要看你舔得好不好!”
我閉著眼睛,伸出了舌頭。我得舔,別無選擇啊!我的一切握在他的手里,反抗只能招來更大的屈辱。不想他的腳趾猛地一戳,疼得我淚都流下來,我用手忙去捂嘴。手上都是血。
我哭著向他嚷道:“干什么你!”
小錢忽然陰笑著說:“對不起,我一不留神就……”
我說:“求你了,把那錢給我吧!”
“什么錢啊,那天你給我的是什么錢啊?”小錢的語氣越來越嚴厲,我預感到了不妙,怔怔地看著他。“6張100的,沒有一張是真的。都是假的!”
“那怎么可能?你……你……”仿佛有一片濃重的烏云罩住心頭。完了。我想。有種末日降臨的恐慌和不安。
小錢是在賴賬了,他手里有我的把柄,壓根兒就沒想給我那600元!不僅不想給,還要反咬一口。天啊。怎么辦?我看著小錢,看著他那副孬樣兒,猛地撲向他要和他拼了。小錢被我歇斯底里的發作驚呆了。等他反應過來時,身上已被我抓了幾道血印子。他低吼了一聲,抓住我的頭發狠狠地扇了我幾巴掌。我只覺得臉火辣辣的疼。
他說:“你這個婊子。欠揍啊!”
我哭著哀求道:“真的,我孩子真有病,把錢給我吧!”
他托著我的下巴,眼神里閃著陰森森的光,他說:“好啊,要錢是吧,你等著!”轉身拿過手機,找到了那些照片,一個一個地翻給我看,說,“都挺好的。我把它們一張一張地洗出來,洗上百兒八十張的,讓大家都瞧個夠!到那時,你就成名人了,跟明星一樣!”
我說:“別,你千萬別……”
他笑了,他點住了我的死穴。他說:“我不會放過你的,除非你死了,要不,你就乖乖地聽話。”
從小錢的住處出來,死的念頭一直縈繞著我。小錢不是說,只有我死了他才會放過我嗎。那就遂了他的心吧,反正我也逃不掉,掙錢養家也沒指望了。以后,他還會向我要錢的,我將成為他的奴隸,與其這樣倒不如死了干凈。
一個女人領著一個孩子從我身邊走過,孩子甜甜地叫著媽媽。在她媽媽身邊跑來跑去。一路上灑下母女兩歡快的笑聲。
那一聲聲媽媽,在我耳邊回蕩。恍然間,我似走在老家的山間小道上。女兒們歡叫著向我跑來。我不能就這樣死去,我不能忘記做母親的責任。讓他們失去母愛。沒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7
那天大姐來了。飯后沒事,我們看電視,是關于女性的法制節目。大姐說:“女人啊,任何時候都不能太軟弱,寧為玉碎不為瓦存,要有一種不可侵犯的氣勢。就說這個節目中的那位婦女,就是因為太軟弱。才使那男的得寸進尺,最后被逼上絕路。如果她懂法律,掌握了證據,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的。她是一個被害人。卻成了一個被告,這是多么可悲啊!”
我說:“什么是證據啊?”
大姐說:“能證明事情的真實性,能證明她是被傷害、被強迫的材料。”
“錄音算不算呢?”
“算!”大姐毫不猶豫地回答。
大姐嚴肅地看著我,說:“你為何關心起這事來。你被人傷害了?我發現你這幾天總是心情恍惚,老干錯事。你有什么為難的事就說出來,大姐或許能幫你。”
我含著淚把我被拍裸照,被逼借錢的事告訴了大姐。大姐氣憤地說:“沒想到他是一條披著羊皮的狼。這樣吧,我借個有錄音功能的手機給你……”
小錢做夢也不會想到我會給他下套子。把我們的對話錄下來。那天是我主動去找他的。
我說:“你對付女人挺有一套的,怎么就想到給我照裸體照呢?也不跟我說一聲!”
“說一聲?說一聲你還讓照嗎?你又不傻!”
“照了就算了,你不該拿這些照相來威脅我。找我要錢,你這樣不成了明搶嘛,跟強盜有什么區別!”
“強盜?哼,如果沒你這些光著腚的照片。你肯乖乖地給我錢嗎?”
“你可真不要臉,先變著法兒哄我和你睡覺。又偷拍了我的照片,再威脅我給錢,你……”
我的話被小錢肆意的大笑所遮蓋。我聽著這段錄音,躺在床上,了無睡意。我和小錢的事從頭到尾我想了一夜。天亮的時候,我決定和小錢攤牌。當他得知我做的一切后。恨恨地說:“最毒莫過婦人心啊!”
我繃著臉,嚴肅地說:“別啰嗦,你不刪除我的裸照和歸還借我的錢,咱們就在公安局見!”
也許是我的義正詞嚴唬住了他,他耷拉下了腦袋。第二天,他把錢還給了我,還當著我的面把他手機里我的裸體照刪除了。
那個浮華的,愛笑的,意氣風發的他,已如夢境般不真實,那是一個夢。那個夢里,有我以身相許的最甜蜜的愛情;當然,也有深深的傷痛,有絕望和痛不欲生。小錢是我的天使,也是一個魔鬼。他苦心織就的網終于破了。
走出來的我竟有些茫然。那他笑臉,總不時地在我眼前晃動。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