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什么去愛

1

其實兩人都是非常貧窮的，貧窮得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給予對方，因為他們都已不再屬于自己，各自有了家庭和婚約，有了各自的生活，他們只是偶然相遇在一個路口，因為心里感覺特別的好，就走到了一起。相互傾訴，相互撫慰著那顆飄泊在異鄉的落寞的心。

一天黃昏，他倆散步在郊外，西方的天空已是一片暗紅，夜飛的蝙蝠正穿梭在空中。她站定，深情地凝望著他，仿佛有不盡的話語，只是無從說出口。他一時呆住，此時他才發現，她竟是那么的俊美！她的臉龐兒、睫毛、眉梢，都是那么的可心可意。之前，因為躲閃，因為愛得不夠癡心，所以彼此從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注視過。

她說，18號是她的生日。

說完，把目光移向遠方混沌的天際。此時她的心境，也應如這混沌的天際吧，只是多了些感傷和無奈。剎那間，他忽然感覺到了某種沉重，沒來由的，仿佛天色一并心情暗了許多。

她有什么事情瞞著他，一定。

只是，他是那種不善于表達的男子，有些事情，惟有在心里切實地感受著。

2

18號那天，他沒有去上班。他去商店里買了一身價格不菲的衣服，系上了那條淡紅色的領帶。領帶是她送給他的禮物。她說，紅色代表火熱的激情，代表赤誠的心境，而領帶繞脖子一圈，恰恰成了一個心形，心是心心相印的意思，是愛的最好表達。

系上了這條領帶，溫柔便彌漫了全身。他感受到了她的氣息，她的無處不在。他深知，她是愛他的，深陷其中，有些不能自持。而他又何嘗不是呢？只是這份愛，僅限于此，正如銀河兩岸的雙星，遙遙相望，心意相牽，終日為著能長相廝守而飽受煎熬。

臨行前，他對著鏡子，梳了一遍又一遍的頭發，他要每根頭發都得服服帖帖的，不能亂。如此的刻意，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第一次，他有了意亂情迷的心境，第一次，他按捺不住怦怦亂跳的心。

他有些急切，又隱隱地有些怕。

3

她租賃的那間房子，在一個院落的深處，最里邊。門前有一顆合抱粗的大楊樹，樹冠遮天蔽日，擋住了大半個院子的陽光。

房門是虛掩著的，房門的正中間，貼了一張裁剪得方方正正的紅紙，大小如一本雜志般。上面用粗粗的線條勾畫出了一個女孩子的容貌，長長的麻花辮子，上翹的小嘴巴，帶著歡喜的笑容，旁邊是一行娟秀的字跡：來了請進，鴻門宴！

他的笑溢滿了面龐兒，好一個調皮的小女子。看似平平凡凡的她，總是在最不經意的地方，給人一種別樣的心疼。故此，他愛她，他離不開她，總是在最隱蔽的地方，牽掛著關于她的種種感受。

無法走出，亦不需走出。沉浸其中，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呢？

房間里的布置，簡約、潔凈、有序。

在那張不大的桌面上，撂著一本雜志。雜志的卷首，是一篇關于愛情的小文。有一行，是用圓珠筆特別標出來的：“望著你時，我覺得自己很低很低，低到了塵埃里，只是我的心里是喜歡的，于是從塵埃里開出了花。”

這是她標出來給他看的，是她想對他說又沒說出口的話。這些，他當然明白，但他又如何消受得起？

幸福，溢滿心頭，堆積在胸口。愛，卻又找不到愛她的方式。

4

她看著他的裝束，撲哧一聲笑了，說道，穿這么好干嗎？在我們老家，除了相親和結婚，沒人穿這么好的！說著，她的臉微微一紅，忙轉過身去。

他說，今天是你的生日，你看……

他注意到了她忽然之間的變化，輕輕舒展雙臂，將她擁進懷里，咬著她的耳朵說，你真俊！

此刻，兩顆心緊緊貼到了一起，相擁相依。良久，她輕輕推開他，說，你先到外邊站一會兒吧！他不解地看了看她，再回到屋里時，她已變換了模樣：長長的頭發飄飄灑灑地散落在肩頭，一襲粉紅色的絲質睡衣，包裹著她亭亭玉立的身軀，整個人越發顯得嫵媚動人，嬌俏可愛。

她歪著腦袋，目光里滿滿的柔情，水一樣。她說，好看嗎？

他點點頭，沒有喝酒，他已醉了，醉在了她的目光里，醉在了她柔情款款的愛意中。她支好桌子，擺上菜，拿出一瓶好酒。她說，這一切是為你準備的……

還未說完，他已走到她近前，她剛想躲避，就被他那雙有力的大手捧住面頰，她看到了他那雙噴火的眼睛，感受到了他狂跳的心房，她一陣暈眩，接下來是鋪天蓋地的纏綿，猶如無邊黑夜的航行，她抓住了希望，生命之花粲然開放……

黑暗的夜里，她醒來，早已是淚流滿面，終于可以釋然了，可以無憾了，她輕輕地摩挲著他的臉，看著他嬰兒般熟睡的模樣，心里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踏實。

身邊的男人，是可以托付一生的人，是自己的最愛。

淚干的時候，他醒來了，用手一縷一縷地將她的頭發理在耳后，露出了潔凈的臉，然后去吻她，說，為什么要選在今天過生日？

她一愣，說，明明是今天生日嘛，為什么還說是選在……

他微微一笑，你曾經說過，你出生在一個下雪的早晨，所以叫晨雪。

她無語，良久，她問，為什么你不戳穿我，還要鄭重其事地給我過生日？

他不由嘆道，你真傻啊，因為我愛你啊！所以你說的話，我會盡其所能地滿足你，哪怕是你想吃我的肉，我都會給你！

她再一次流淚了，她說，你說過愛我的，你就要為愛付出代價！

忽然之間，他感覺到了胳膊一陣鉆心的疼痛，她狠狠地咬住了他，他禁不住一聲呻吟……

如果這就是愛，這就是愛的代價，它不僅僅在肌膚上留下了印痕，更深深地烙在他心頭，應該說是刻骨銘心了吧！

5

有兩天沒見著她了，打電話給她，總是關機，去她公司里詢問，亦不知她的去向，她就這樣不聲不響地從他的視線中消失了。

幾天后，他收到了一封郵件。是她的。

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我已做了我該做的，能做的，對于這份愛，我已無憾。相信你也是吧，因為我也感受到了你對這份愛所付出的一切，短暫的愛，可以永恒了吧！

當婚期一天一天的逼近，我的心也一天一天不安。我一直在猶豫、在彷徨，最后才做出決定，假定了我的生日，約你前來，給這份愛劃上一個圓滿的句號，圓滿地了結這段情緣。

假如你沒有結婚，沒有一個賢惠的妻子和可愛的孩子，我也許會放棄婚約的，因為我和他畢竟沒有太深的感情，而于你，我卻有太多的不舍。但我不能，所以只好離開，去和另一個男人生活。有時我問自己，該拿什么去愛，去面對這份感情，但沒有得到答案，也許，我們彼此都無法走出各自的生活軌跡，我們之間有著太多的溝壑，但我們相識了，相知了，也可以說，深深地相愛了，我們以最美好的情感充實了彼此落寞的心，給以最深情的慰藉，這，也可以說是一種幸福吧！

他的眼睛里，有了潮濕的感覺，第一次，為了一個女子，他流下了眼淚。

愛著，就好。他想。

責 編：謝荔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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