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帶領下,成都平原文物考古取得舉世矚目的重大成果,多項重大發掘被評為“全國十大考古新發現”;
他主持并參加的考古科研項目,將成都的歷史往前推進了2000多年,從學術上確立了成都平原是中華古文明的起源地之一、長江上游文明起源中心的特殊地位;
他改變了文物毀損事件頻頻發生的被動局面,探索出文物保護與管理的新模式,被譽為“成都經驗”和“成都模式”。
近年,成都平原上多處重大考古發現,讓神奇的古蜀國成為世人熱議的話題。特別是金沙遺址,在留給世人諸多懸念的同時,也帶給成都全新的機遇:美麗富饒的天府之國正在因燦爛、深遠的歷史文化積淀被世界重新認識。
是一群優秀的、默默無聞的考古工作者,把古蜀的輝煌呈現給了我們。其中,一位生長于本土的中年男子,常常欣慰地注視著這一切。他在古籍、古跡、古董之間摸爬滾打了許多年,孤獨地跟古老的磚瓦碎片對話了許多年,已經把考古融入生命的他,親自主持和參與了成都平原的一系列重大考古活動。
他,就是考古專家、成都博物院院長、金沙遺址博物館館長王毅。
金沙遺址 一醒驚天下
北緯30度,這條地球上神奇的緯線,串起了早期人類最炫目的上古文明:古巴比倫、古埃及、古印度,以及黃河、長江流域的華夏文明。多少年來,偏處西南一隅的成都平原似乎與這些輝煌無緣。隨著廣漢三星堆遺址的發掘,傳說中的古蜀國終于撩開神秘面紗的一角。
可是,三星堆文明似乎沒有來源,也沒有去向,很多疑點無從解釋,甚至有人提出“外星人說”。多年擔任成都市文物考古隊隊長的王毅卻堅持認為,三星堆文明決不是孤立的,成都平原上一定有其依托和參照。但是,他們在哪里呢?王毅苦苦追尋著古蜀文明謎一樣的蹤跡。
2001年2月8日,正在外地出差的王毅接到一個讓他銘記終身的電話。電話稱:位于成都西部的金沙村挖出了很多像象牙的東西,還有些小玉片。王毅敏感地意識到,這很有可能是改寫四川考古歷史的大發現!
王毅迅速趕回成都,并將考古隊最優秀的專家全部召集起來。他們將挖出來的泥土仔細清理,發現許多散落的金片、玉器以及象牙碎片。王毅難掩心中的激動,帶領專家夜以繼日,又清理出1000多件珍貴文物。
機遇總是垂青那些有準備的人。“其實,很多重大的考古發現,都是因為自身準備不足或是一念之差而與我們擦肩而過。”談起這次發掘,王毅認為自己生逢其時,幸運地抓住了這么好的考古機會。
為了解開金沙之謎,王毅帶領考古隊勘探了周邊近5平方公里的區域,發掘面積達20萬平方米。經過長達3年的縝密研究,終于確認金沙遺址是商末至西周時期古蜀國的王都所在地,并證實,它和三星堆遺址同屬古蜀文化,在時間上有相互銜接和延伸的關系。
隨著三星堆和金沙兩大文化遺址的雙星閃耀,璀璨的古蜀文明以無可辯駁的鐵證,昂首步入人類文明史的前臺。
以金沙遺址的發掘為藍本打造的音樂劇《金沙》至今在全球上演已超過800場。觀眾常因劇中的男主角,那個多情、執著的考古學者“沙”感動不已。但很多人并不知道,“沙”在生活中的原型,其實就是王毅。
古蜀“崛起” 重構史前文明
古蜀文明的起源到底在哪里,是如何發展的,學界一直爭論不休。為了揭開古蜀文明的謎團,早在上世紀80年代,王毅就帶領他的“鐵環武工隊”,騎著自行車,深入成都的大小街道和廣袤的郊區進行考古調查,有時在農民家一住就是幾個月。為了一塊不起眼的小陶片,他會自帶干糧,騎車跑上好幾十公里。
“翩翩年少時,以為考古就是飽覽奇珍異寶,游山玩水。工作后才知道,考古是非常枯燥孤寂的。”提起考古的經歷,王毅的感情像詩人般豐富而外露。“但是樂趣也就在其中。常人看來一塊普通的碎片,我們卻如獲至寶。我們穿越時空,深情地跟它對話。我們翻譯它的身世,追尋那迷失的世界……”
在王毅和同事們的努力下,1995年以來,成都市境內陸續發現新津縣寶墩遺址、郫縣古城村遺址、溫江魚鳧村遺址等10處距今約4500~3800年左右的古城址。這為揭示四川盆地從新石器時代文化向青銅時代文化過渡,探討三星堆文明的淵源,提供了重要資料。
王毅等人的發掘和研究表明,在距今4000至5000年間,成都已發展出相當成熟而獨特的古蜀文明,這將成都的歷史往前推移了2000多年,從學術上確立了成都平原是中華古代文明起源地之一、長江上游文明起源中心的特殊地位,重新構建了中華文明的發展格局。
他們的研究還證明,古蜀文明在自我發展的同時,與黃河流域文明以及長江下游的“良渚文化”均有深刻的內在聯系,這又為中華古代文明起源的多元一體學說提供了重要佐證。
“明年,我們還將專門對這10座史前城址群進行更進一步的探索,尋找其與三星堆、金沙遺址等其他遺址之間淵源關系的更多證據,爭取能夠勾勒出成都平原史前文明發展的全景脈絡。”王毅說。
“成都經驗” 保護與建設兩不誤
王毅將考古工作者定位為:“像農民一樣使用鋤頭,像歷史學家一樣跋涉于典籍中,像環保專家一樣協調保護與建設的矛盾。”提起上世紀80年代中后期,由于缺乏有效的保護,一些珍貴文物在城市建設中毀損,王毅神色凝重。身為考古學家,王毅說他有一種“深重的負罪感”。
從那時開始,王毅與其他的專家、學者一起,以強烈的歷史和社會責任感,奔走呼吁,探索文物保護與管理的新模式。 金沙遺址發現之初,在如何有效保護的問題上,曾出現過激烈爭論。作為考古學者,對遺址價值作出準確評估,提出合理保護建議,王毅責無旁貸。
“如果評估不到位,珍貴文物就得不到有效保護;夸大了考古價值,又會浪費大量資金和資源。那個時候,責任、水平、良心的壓力用‘泰山壓頂’來形容都嫌不夠,我感到非常孤獨,同事們都說我變成‘超人’了。”談及那段經歷,王毅一度哽咽。
幾度煎熬,王毅在深思熟慮后大膽提出了就地建設現代化特色遺址博物館的保護方案,并最終獲得政府認可和支持。
2004年末,組織領導金沙遺址博物館建設的重任又落在王毅身上。在一片農田之上建什么樣的博物館,是王毅面臨的又一個挑戰。“我們要建規劃合理、建筑協調、環境優美的現代化博物館,要使它成為詮釋金沙文化的完美載體!”為此,王毅和同事們傾注了無數的心血,從場館的外觀、高度、色彩,到建筑物的分布、配套景觀、道路走向,再到內部裝修的材料、設備……一點一滴的探索、積累,腦海中的理想在艱辛努力中慢慢化為現實。
2007年4月,一座占地456畝。國內領先、世界一流的現代化博物館矗立在金沙遺址的原址之上,向世人開放。一年多來,已累計接待游客達77萬余人次。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副秘書長在參觀后,一再贊美金沙遺址博物館是“世界上最好的遺址博物館之一。”
在上級部門的支持下,王毅整合成都文博機構,組建了文博發展的“航空母艦”——成都博物院,下轄成都文物考古研究所、成都文物考古工作隊以及金沙遺址博物館、船棺遺址博物館等五個公益性博物館。商業街船棺遺址、金沙遺址、水井街酒坊遺址、明蜀王陵……一個個重要的文化遺存被就地保護起來,其中金沙遺址還成為文物保護與周邊環境協調發展的典范。王毅帶領的團隊還搶救性發掘了數以千計的古遺址、古墓葬,出土各類珍貴文物達十余萬件,徹底改變了過去毀損事件頻頻發生的被動局面。這一既有效保護文物,又極大支持了城市建設的工作模式,被譽為“文物保護和城市建設兩不誤”的“成都經驗”和“成都模式”。
憑著出色的工作業績,王毅8次獲得國家文物局和省部級獎項,被授予“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四川省學術和技術帶頭人”、“四川省勞模”等多項榮譽。但王毅反復強調,成績是大家共同取得的,自己只是做了應該做的一點事。
“是這個偉大的時代。給予了考古工作者這么好的環境。身處這樣一個繁榮的時代,個人的作用是渺小的。政府和社會各界的理解和支持,文博隊伍的整體發展壯大,才是我們取得如此成績的根本保證。我比我的老師、前輩們幸運,可以說是生逢其時,理應只爭朝夕,為保護好祖先留下的文化財富多做一點事情。”王毅的話一如其人:感性、謙虛、樸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