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在中國浦東、井岡山、延安干部學院舉行2008年秋季開學典禮上,中央組織部部長李源潮說,當干部要有敬畏之心,一要敬畏歷史,使自己的工作能經(jīng)得起實踐和歷史的檢驗;二要敬畏百姓,讓自己做的事情對得起養(yǎng)育我們的人民;三要敬畏人生,將來回首往事的時候不會感到后悔。
李源潮的這段話,很容易讓人想起孔子的君子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兩者所畏者固然不同,但在為人做官要有所敬畏這一點上,精神卻有近似之處,可以說是一種新三畏。

新三畏中,所謂敬畏人生,實際上是敬畏自己的歷史,因此,三畏,等于兩畏:敬畏歷史和敬畏百姓。按照儒家的古訓,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百姓就是天。因此,新的三畏,也可以說是跟古訓相近的兩畏,畏天,畏歷史。
中國自古以來沒有國教,佛道兩教雖然興盛,信仰者卻都帶有功利的色彩,人們真正心靈的安放,還是要找儒家倫理以及相關的禮教。因此,有權有力者,真正敬畏的是后世人們怎么看他們,他們后世子孫,會不會因為他們的行為遭到禍殃。與此相應,中國也是一個具有書史傳統(tǒng)的古國,史家秉筆直書,雖然未必總能落到實處,畢竟是史家追求的目標。孔子做春秋,亂臣賊子懼,也許未必,但犯奸作科,為非作歹者,無論地位如何,總有可能在歷史上留下一筆。當政者即使不追求流芳百世,但刻意想要遺臭萬年,倒也不多見。某些做壞事的皇帝和官僚,最擔心的,往往是會不會留下痕跡,遭后世唾罵。
從歷史上看,雖然說肆無忌憚作惡者也不少見,但真正從心里就想做夏桀商紂的皇帝,以秦檜為榜樣的官僚,的確不多。有所畏的感覺,在傳統(tǒng)政治人物的心靈深處,始終占據(jù)相當重要的位置。因為這種敬畏,舍生取義者史不絕書,同樣因為這種敬畏,作惡者總也難以明目張膽。
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們某些干部,無所畏懼,天不怕,地不怕,歷史也不怕,百姓更不怕。據(jù)說,這是因為他們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因為徹底的唯物主義,因此天地無所懼,也無所謂敬畏自然,自然是要被人改造的。至于百姓,雖然說是為人民服務,但百姓畢竟無法決定他們的命運,或升或遷,或降或黜,只跟上級有關,百姓無能為力。至于歷史,在有些人看來,是由有權者書寫的,只要大權在握,自己想寫成什么樣,就有什么樣,有什么可擔心的呢?如果讓這些人有所畏的話,他們大概只畏上級,畏管他們的人。只要把上級瞞住,把領導哄好,那就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敢干。
其實,從歷史上看,這樣自信的人,其實是些可憐的自大狂。人的歷史,不大可能完全被權勢所操控,無論文網(wǎng)多么嚴密,總有作惡的證據(jù)會留下來,總有不怕死的會按自己的良心書寫歷史。俗話說,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欠債總是要還的,欠得越久,利息就越高。同樣,百姓雖然平時任人宰割,一任強橫的官吏予取予奪,但是,民怨積蓄久了,爆發(fā)起來,能量往往毀滅性的。如果我們的官員能讀一點歷史,這樣的道理其實是常識,可笑的是,我們的某些官員,總是以為自己與古人不相干,是新時代的創(chuàng)造者,居然完全不予理會。
現(xiàn)在好了,平時令我們的官員最敬畏的管官的官說話了,干部,要有所畏。古人是人,今人也是人,常識并沒有過時。■
圖:陸小弟 編輯:盧勁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