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深處的博弈

婁底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肖新華對記者說：“這個汪曙光，對偵查工作有一種特殊的愛好和興趣。”積20載反貪生涯的磨煉，汪曙光的偵查突破技能，可謂爐火純青。

說起汪曙光，不熟悉他的人可能會對他有一種“偏見”：此人文質彬彬、書卷氣太濃，辦案子，行么？可也有人說汪曙光天生就是一塊辦案的料，他除了對案子感興趣外，幾乎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甚至還有人說他“嗜”案如命。

湘中婁底，物華天寶、人杰地靈，汪曙光就出生于婁底新化縣白溪鎮的一個普通教師家庭。1988年從西南政法學院畢業分配到檢察機關，20年來他一直戰斗在反貪工作第一線。

在他20個春秋的反貪崗位上，他先后榮立二等功2次、三等功8次，被最高人民檢察院列入“全國優秀檢察官榮譽檔案”，入選高檢院反貪總局“反貪偵查一級人才庫”，被湖南省檢察院評為“優秀偵查員”、“反貪偵查專家”，2008年元月被最高人民檢察院授予反貪干警的最高榮譽——“全國優秀偵查員”，2008年2月，他又榮獲“婁底市人民滿意十佳政法干警”，記二等功。汪曙光先后配合省檢察院查辦了原婁底市副市長趙更效（副廳級）受賄860余萬元、貪污50萬元、挪用公款188萬元、巨額財產來源不明230余萬元案；原婁底市委助理巡視員、雙峰縣委書記朱應求（副廳級）受賄110余萬元、巨額財產來源不明230余萬元案；原湖南省雪峰水泥集團董事長、總經理王德元（副廳級）受賄110余萬元、非法經營同類營業罪140余萬元案等震動省內外的多起大案要案，均獲好評。

2008年的2月25日，婁底市人民檢察院查辦的婁底市某局原局長劉某（正處級）受賄案，被評為湖南省檢察機關反貪部門“十大精品案件”之一。而偵破劉案的主辦檢察官又是這個汪曙光。

最近，就在記者采訪時，婁底市原市政府秘書長、助理巡視員（副廳級）申某涉嫌特大受賄要案，經汪曙光主辦才剛剛落下偵查終結的“帷幕”！看來這位號稱“反貪儒將，破案能手”的汪曙光還果真是名不虛傳！

“神龍茶莊”的秘密

轟動全國的湖南婁底市原副市長趙更效受賄、貪污、挪用公款、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案的偵破，就一顯汪曙光智囊型反貪儒將的本色。

某縣的“神龍茶莊”，其實類似于該縣政府的一個招待所。該縣財政支出的“招待費”，很大一部分在此匯聚。2003年6月，汪曙光在偵辦該縣原財政局局長王某涉嫌貪污、受賄和副局長李某涉嫌受賄、挪用公款“窩案”時，經分析，果斷地將“神龍茶莊”列為主攻方向。通過一系列緊鑼密鼓的縝密初查，“神龍茶莊”莊主劉某很快就被汪曙光“鎖定”。

那天，汪曙光著制服、戴檢徽，很莊嚴。此前，汪曙光對劉某的為人、性格、脾氣乃至家庭背景等進行了詳細了解，訊問時，來了個單刀直入：“老劉，坦率告訴你，按我們檢察機關辦理反貪案件的管轄原則，我們地市級反貪局是查辦大要案件的，今天，你一個小小‘神龍茶莊’經理的案件，官不上品位，錢不過數萬，這等小案由我們查辦，個中玄機你應該能夠領悟，別以為背靠大樹好乘涼。”汪曙光突然停了話，轉身望了望審訊室墻上那八個黑體字。劉某坐在椅上，正低頭聽訓，突然無聲，一驚，抬頭一看，正和汪曙光的目光一齊落在那八個字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劉某渾身微微一顫，臉部表情復雜。可這細小變化通過鏡片邊緣的折射進入汪曙光的視線再反映到大腦，汪曙光知道了自己剛才的話已刺痛了劉某身上那根敏感的神經了。再加一把火，劉某這鍋飯就算熟了。于是，他猛地又一個轉身，和劉某四目相對，對峙——僵持——沉默，突然汪曙光提高了聲調：“墻上掛著的這八個字，不是空話套話，你要認清當前反腐倡廉的大形勢，靠蒙混過不了關，到頭來是害了自己。”

“汪……汪局長，”這個劉某卻是個外強中干的人物，心中有鬼靜不下來，終于膝蓋跪地，聲音顫抖，“我……愿交代，只求保命”。果不然，劉某在汪曙光的凌厲攻勢下，終于供出了一條大魚：當時的婁底市副市長趙更效（副廳級）。

汪曙光不敢輕舉妄動，他連夜趕回婁底，向市檢察院的領導緊急匯報。在省檢察院和婁底市委的直接領導下，省、市兩級反貪局調兵遣將，歷盡艱辛，終于把趙更效送上了審判臺。就這樣，震驚三湘的趙更效職務犯罪案，在汪曙光和他的戰友們全力配合下，省檢察院從區區幾十萬元入手，最后辦出了一個“趙千萬”的巨貪，趙被數罪并罰判處死刑緩期執行。

破案之道：攻心為上

2007年5月，汪曙光接到舉報線索：婁底市某國有企業董事長王某利用公司大建廠房之機收受巨額賄賂。時年已58歲的王某，從最基層干起到如今官至正縣級，人生的酸甜苦辣都品嘗過，確實也算得上是一只洞庭湖的“老麻雀”。他被抓后，見汪曙光雖然破案名氣大，卻原來是個戴眼鏡的書生，看上去三十幾歲，溫文爾雅。于是，王某就沒好臉色看他，要么閉口不言，要么旁若無人地冒出句：“汪副局長，你們檢察院反貪局那一套我見多了，我沒有什么問題的！我也是學過法律的，我當副縣長時，抓的就是政法一線。”就這樣審訊陷入僵局。

接觸王某多了，汪曙光覺得他以前雖然風風光光，可臨近退休卻還落下一身病，什么高血壓、冠心病等等，一不小心就可能有危險。想到這一層，汪曙光動了惻隱之心，并向院領導作了匯報，領導非常重視，同意以后每次提審都請全市最好的內科醫生到場，畢竟怕出意外。

想不到這樣訊問了幾次，雖然沒什么大效果，可王某的對抗態度有了松動。

到了7月，湘中婁底已是炎熱難熬，在一次例行訊問時，王某說到動情處，不免慷慨激昂，滿臉通紅。汪曙光一見，急忙走近，細聲說：“老王，別說了，你的情緒不宜激動，注意身體。”王某正說到動情處，話匣子哪還收得住？這邊汪曙光見止不住對方情緒，他一邊命辦案人員準備濕毛巾，一邊請醫生來訊問室。剛布置停當，王某果然感到心跳加劇，氣喘吁吁。

幸好汪曙光有心理準備，急忙扶住，醫生馬上把藥遞過來給他服用，使其病情迅速得到了緩解。汪曙光一邊用濕毛巾幫著王某擦洗散發著汗臭味的身體，一邊和他聊天：“老王，你到今天這位置真不容易。其實，我們也并非故意找您的茬兒，我們是職責所在啊，檢察辦案如果沒有扎實的證據，誰敢動您大駕啊，你們都是上了一定級別的領導干部，靠蒙騙哄嚇是不行的啊。趙更效案你是很清楚的，他靠的就是坦白交代問題，退贓積極，才得到寬大處理，保住了一條命。”

一席話，說得王某不住點頭，他有點不好意思要汪曙光擦下去了。汪曙光說：“老王，不要緊的，您就把我當晚輩看吧，您現在有病，照顧您也是我們的分內之事。”王某有所震動。當天下午，醫生來了，他告訴王某，這一次是檢察院救了你，是汪局長救了你，如果不是細心的汪局長派醫生守著，等到去醫院搶救，恐怕就來不及了。

這件事觸動了王某的靈魂，第二天就主動要求見汪曙光，把自己的罪惡吐了個干凈。結果使原來認為很難突破的案件30天內完成了從立案到偵查終結。并且，從這條“小線索”中共挖出行賄、受賄大案4案8人，其中要案2案2人。王某因認罪態度好，被法院從輕判處有期徒刑8年。

“特殊的生日”

當有記者問汪曙光：你逢案必破，到底有何“法寶”？汪曙光笑答：反貪破案，其實就是人與人在心靈深處的博弈。狹路相逢勇者勝，當然除有勇，我更依靠的是謀略與智慧，充分掌握對方的心理，堅持“攻心為上”，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較之以“韌”；這樣才能“游刃有余”，把案子辦成鐵案。

陳文明，原為婁底市某處處長。反貪局在辦理一個建筑包工頭行賄案中把他給扯出來了，該包工頭有個送禮小本本，每筆黑賬均有記載，陳文明便上了這本黑名單。汪曙光接觸陳文明的時候，陳文明居然用調侃的口氣說：“老子是優秀堅強的共產黨員，不怕你們的嚴刑拷打和威逼利誘，沒有受賄就是沒有受賄，黑名單是那包工頭賊雜種的誣陷之詞。”

汪曙光淡淡一笑，用手指扶扶鏡片，也以調侃的口吻回答道：“我們黨是優秀堅強的，但是黨員中有極個別變節分子，戰爭年代有甫志高、王連舉之流，和平年代有成克杰、王寶森之輩。”

可是，陳文明卻仍然“堅貞不屈”、“金口難開”。

這天，是陳文明的53歲生日。對自己的生日，他記得特清楚，因為每到這天，從天亮開始，他的手機就會接到眾多下屬的祝賀短信，中餐、晚餐都會擺上幾桌，下屬和親戚們的紅包禮金會絡繹不絕地流進他的腰包；每逢生日，他都有種人生的滿足感和成就感。可是今年的生日，卻在審訊地點度過。想到傷心處，陳文明不禁悲從中來。

“咣當”一聲，突然，門打開了，電燈倏地熄滅，門口出現一輛小推車，推車中央赫然一塊奶油蛋糕，蛋糕周圍燃起數十根蠟燭，把室內照得通亮，四名身穿檢察制服的檢察官面帶微笑，每人都一手推車一手拿著閃著藍色光芒的手機，手機里正唱著同一首歌：“祝你生日快樂。”

原來，汪曙光從陳文明的檔案里了解到今天是陳文明的生日。今年的生日對陳文明來說，和往年形成巨大的反差，陳文明在審訊地點的日子一定是滿懷傷悲。汪曙光和他的辦案組決定從人性關懷的角度給陳文明過個特殊的生日。

“老陳，我們今天是專門來陪你過生日的。”汪曙光誠懇地說，“我們今天不談政治，不談案子，我們是專門來為你過生日的，衷心地祝福你，祝你這個特殊的生日——快樂！”

當汪曙光打開小型錄音機，錄音機里傳出他小孫子的童音：“爺爺，爺爺，我和爸爸媽媽還有奶奶都想你，我們祝你生日快樂！”此情此景，陳文明再也控制不住，泣不成聲。

次日，陳文明的案子又像一個熟透了的蘋果從高高的樹枝上掉了下來。■

編輯：孫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