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檢察日報》,在甘肅天水高考舞弊案中,已初步查明,涉案官員除山東陽谷縣農業局副局長霍繼剛外,尚有天水當地的數名警察,及教育局招生辦公室數名公職人員等。其涉案性質除瀆職外,尚有濫用職權、收受賄賂等。由于案件尚未審結,該案涉嫌犯罪的人數以及罪行嚴重程度均未最終定論。
聯系到最近周正龍被批捕引起的輿論震蕩,以及貴州甕安的群體性沖突,我們將不難發現,某些官員瀆職、擅權甚至涉嫌貪腐,是這些事件頗受公眾關注的共同特點。2008的中國,是全世界目光聚焦之所在。懲治貪瀆官員的政治決策背后,是中國社會發展的機制與模式選擇的重大拐點。無數雙盯視的眼睛,在探詢著公權力的品質與內涵;在奧運之年,疾速增長的公眾民主意識、監督意識、權利意識、參與意識如潮水拍岸,要求著一整套與之相匹配的治理結構、治理精神與治理方法的綜合應對。
從天水弊案、陜西整風到甕安風波,我們已經深切感到:貪瀆官員的瀆職、擅權是實現民主和諧的社會生態的最重要障礙之一。當霍繼剛們、天水涉案警察們、陜西林業廳被免職的官員們、甕安的瀆職官員們遭遇問責,當他們在行政處分和刑事調查的壓力面前被迫低下頭,我們忍不住要問:他們為什么會缺乏基本的危機意識?在責任感淪喪的同時,為什么連恐懼感也一并喪失了?無論是司法制度體系、權力運作機制還是信息與輿論環境,都有太多缺失和疏漏,正是這些因素讓貪瀆官員們找到了安全感。
貪瀆官員們最怕什么?他們最怕的莫過于一個開放的社會。在開放社會中,治理是一種公共服務,服務型政府擔負著維護和保障公民權利的責任。在民主、法治的政府之下,廉潔、勤政、誠信、負責是對官員的最基本要求。由于權力能夠切實受到監督與制約,那種動輒對公眾采取粗暴的“反恐”手段的行為簡直是不可想象的。
開放社會的運轉,依賴民間社會對公共事務的關心。治理過程中的問題,不僅需要通過公民舉報的渠道而啟動官方問責的機制,而且需要公民以民事訴訟方式進行民間問責,迫使貪瀆官員們賠禮道歉、賠償損失。只有成熟和積極的民間社會的存在,才能給民間問責以公民精神的內在支撐。開放社會具有彈性的制度設計,能夠充分保障公民問政權利的實現;在特殊情形之下,甚至為公民以非暴力方式表達不服從的立場提供了可能。這不僅有利于公權力的反省、調整與改錯,也有利于公民在程序之內將矛頭直指那些貪瀆官員,以法治和文明的方式解決問題。其實,強大的民間社會孕育的理性健康的公民心態,是貪瀆官員們最感到恐懼的。因為他們無“亂”可趁,無賬可賴,在規則面前,在遵守規則的平等主體面前,他們只有低頭。
開放的信息與輿論環境是開放社會的基本特征。一旦民間的猜測、傳聞無人澄清,那些貪瀆官員們將趁亂遁形,逃避罪責。相反,如果政府能夠兌現打造陽光政府、透明政府的承諾,充分實現信息公開、公民對政府的信賴就有可能得以建立。知情權是現代公民的基本權利,對于那些因備受關注而成為焦點的行政行為,公民可以依法要求政府部門履行信息公開,像華南虎照片事件中郝勁松律師所做的那樣。對于那些已經獲得公開的信息,其中是否會潛藏著涉及官員貪瀆行為的蛛絲馬跡?公民則完全可以像分析華南虎照片那樣,獨立思考,自由判斷。而開放的媒體將成為民意表達的暢通渠道,為公民問政提供透明的信息支持。
在一個開放社會中,民主法治與公平正義是全社會共同遵奉的核心價值。政府之所以是透明和高效的,因為開放社會不承認經由個人努力而無法達到的特權。沒有人可以在公眾的目光之下堂而皇之地成為特權主體。這時候官員貪瀆的機會更小而代價更高。當人們感到民主法治與公平正義的價值沒能充分實現,他們就容易被激進暴力的煽惑所吸引。當激進暴力摧毀和諧的社會生態,善良人會感到恐懼,而貪瀆者會感到興奮。因為貪瀆者比激進暴力的信奉者更瘋狂,他們往往崇尚及時行樂的人生哲學,并隨時準備與那些善良而無辜的普通人同歸于盡。而普通人在任何艱難時刻對民主法治與公平正義的核心價值的維護與堅持,才是那些貪瀆官員內心最感到恐懼的。
近期發生的一系列被公眾熱烈關注的焦點事件,其意義就在于將改革開放30年來始終難以徹底解決的官員貪瀆問題重新提上議事日程。如果對貪瀆官員的懲治能夠有效改善瀕危的社會生態,平衡和抒解公眾的焦慮情緒,營構公權力與公民社會和解共生的健康社會生態,如果對貪瀆官員的問責是對開放社會理念的宣示和見證,那么這些事件對于中國社會發展的積極意義就將是難以估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