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長告書記雙雙落下馬

2006年11月底的一天晚上，當年過半百的連云港崗埠農場書記呂是之，正與一個渾身放電的小姐在“娛樂”時，被破門而入的警察逮個正著。但他到底經歷過風雨，臨亂不慌，再三與警察商量后，“罰款”8000元，警察答應幫他隱瞞此事。

誰知幾天后，連云港市紀律檢查委員會還是將他查了出來，并進行了嚴肅處理：開除黨籍，開除公職。這個堂堂的正處級干部，死都想不明白，那警察不是把一切都處理好了嗎，難道是警察言而無信？

但他做夢也沒想到，從一開始他就鉆進了別人設好的圈套。而設此圈套者，正是他朝夕相處的老戰友、崗埠農場的場長武心文。

曾經是好友

呂是之和武心文從小學到中學，一直都是同班同學，后來同時被錄取到一個農場上班。共同的經歷，讓他們兩人結下了深厚的友誼。2000年武心文調動到崗埠農場做場長，隨后2004年初，呂是之也奉組織命令調動到崗埠農場任副書記，兩人又在一起工作了。

對此，兩人當時表現出由衷的欣慰，合作得親密無間。武心文高興之余，竭力向上級推薦呂是之，使他很快升任了農場黨委書記。呂是之很是感動，對武心文更加貼心，農場上下都稱他們為“絕對”的場長書記。2005年初，當武心文因病在家休養時，呂是之全力以赴，將所有工作都頂了下來。

這年3月，按照上級要求，崗埠農場啟動了“村村通公路”工程，場部將這項工作交給了一位副場長負責。副場長逐日在工地上檢查，其他人做得都還行，當查到一位女包工頭的工地上時，發現這里偷工減料的行為太嚴重，以后肯定會成為“豆腐渣工程”。

副場長讓這個女包工頭返工，但這女人仗著自己的靠山是農場一把手，根本不把副場長放在眼里，反而與他頂撞起來。副場長打電話向武心文請示，誰知武心文稱自己正在病中，沒有精神管這些事，讓他看著辦。副場長哪敢“看著辦”，他想到了呂是之，畢竟是黨委書記，武心文因病休息期間，他應該能做主。

呂是之接報后到現場看了一下，發現情況確實存在，也當場要求返工。誰知那女老板竟連他也不放在眼里，對于返工的要求，只用鼻子作答。這讓一貫好脾氣的呂是之也來火了，嚴厲要求她立即返工，否則承擔一切后果。

出乎意料的是沒過幾分鐘，呂是之就接到了武心文的電話。武心文直率地要求他無需過問此事。呂是之申辯說：“不是我要跟她過不去，主要原因是這個質量太差，將來肯定無法通過驗收……”

武心文說：“驗收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呂是之覺得，不論從哪一方面說，對這個女的都應該嚴肅處理。哪怕從維護他作為農場書記的尊嚴來說，也應該如此。沒想到武心文卻輕描淡寫地說：“你一個堂堂書記，跟一個女人計較什么！”然后他不耐煩地說：“算了，這事聽我的，就讓它過去吧。”

呂是之滿臉漲紅，他感覺得出來，武心文根本沒把他這個黨委書記放在心上。在他眼里，書記還不如一個女包工頭。

而更讓他憤懣的是：武心文正常上班后，在崗埠農場召開職工代表大會和工會代表大會的當天，他告訴呂是之，他要在會上宣布調整中層干部的決定。呂是之大吃一驚：這干部調整是大事，明確規定是要經過黨委集體研究才能決定的，你怎么能一個人說了算？誰知武心文根本不理這一套，大手一揮：“我保證這個人事方案一點問題也沒有。

呂是之耐心地說：“究竟好不好，必須讓大家來評說。而且組織原則是民主集中制，你就是不讓代表大會集體研究，起碼場黨委班子要集體研究一下吧，要不然肯定是名不正言不順的。”旁邊的領導班子成員聽了都默默點頭。事實上，他們對武心文長期搞“一言堂”也極為反感，只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武心文見狀大怒，拍著桌子說：“呂是之，你什么意思？成心跟我作對嗎？”呂是之沒辦法了，說你實在要一意孤行，我保留意見。這已經是一個黨委書記能夠容忍的最大界限了。但就是這樣一句話，依然讓武心文心懷憤恨：你就應該全力以赴地支持我，哪怕錯了也要支持，還保留意見？這不純粹跟我作對嗎？

在武心文心里，一直有這樣一種想法：若不是他鼎力推薦，呂是之根本當不上黨委書記。呂是之應該感恩圖報，處處跟他保持一致，現在卻動不動跟他唱對臺戲，實在是忘恩負義。而會后，呂是之向上級報告武心文壓制民主的情況，更是讓他憤恨不已，這簡直是卑鄙無恥。從此，他對呂是之仇恨起來。后來，有人向上級反映場長有這樣那樣的經濟問題，雖然這不是呂是之做的，但武心文也認為是呂是之在幕后策劃，這更加劇了兩人的矛盾。

設下色圈套

武心文決定讓呂是之知道他的厲害，而且他非常清楚呂是之的毛病：好色。這次他非要讓呂是之栽跟頭不可。不過他知道，這種事情操作起來很難，唯一的辦法是，從“內線”找一個賣淫女，再找一個警察，將所有過程全部控制在手中，讓呂是之沒有一點狡辯的可能。于是，武心文找到了他一個遠房親戚，是個社會上的小混混，重金犒賞他去安排這一切。

2006年11月初的一天，上級來人，武心文笑瞇瞇地請呂是之晚上作陪吃飯。席上，武心文一再給呂是之敬酒。呂是之哪里知道這是鴻門宴，還以為武心文真要跟他改善關系呢，來者不拒，一杯杯都干了。然后武心文說自己喝多了，歪歪斜斜地回去睡覺了。

他一進房間就清醒了，站在臥室的窗后盯著樓下。只見呂是之送走領導后，又悄悄叫了輛出租車出去，就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武心文撥通了小混混的電話，告訴他可以行動了，然后才真的去睡覺。

可是第二天早晨，他還沒起床，一陣敲盆打碗的聲音傳了進來，這是呂是之和他約定俗成的吃早飯的聯絡信號。武心文一驚：呂是之回來了？這是怎么回事，明明已經弄好的事情，怎么會落空呢？他迫不及待地給那個小混混打電話，把他臭罵一頓。

小混混也莫名其妙：昨晚的確是一切都安排妥當了，那警察也進去抓了，怎么會光開花不結果？再三追查之下，武心文才知道：事情壞就壞在那個警察身上。

原來那天晚上，一切都按照武心文的計劃實行：呂是之剛打的出去不久，賣淫女就裝作稚嫩的小女孩，給他打電話，這號碼當然是武心文提供的。談了幾句后，女孩才恍然大悟似的說打錯電話了，對不起叔叔之類，然后要掛電話。呂是之本來就是奔這種事去的，聽了這聲音正如貓兒見了腥，哪會再放手，說了一大堆甜言蜜語之后，兩人很快就鬼混到一起……這邊，“內線”警察聞風而動。呂是之剛把賣淫女摟到床上，警察就破門而入，一樁賣淫嫖娼案人贓俱獲，鐵證如山。

但是，武心文什么都計劃到了，就是沒有算到呂是之的無恥及應變能力：剛被抓獲時，呂是之酒還沒醒，面對警察的檢查氣焰囂張，大吵大鬧，甚至敢跟警察拍桌子，堅決說是跟那女的在談戀愛。酒醒之后，處級干部的覺悟恢復了，知道此事后果嚴重，立即害怕起來，轉而哀求警察放自己一馬，情急之下眼淚都出來了，說自己愿意交錢，罰多少都可以，就是別公開。

那個警察一聽罰多少都可以，就把與小混混的約定撂在了一邊，讓呂是之做了一個不承認嫖娼的陳述，悄悄“罰”了8000元。當然，這警察也不是一點心眼沒有，他還讓呂是之做了個承認嫖娼的陳述，防止將來他反咬一口。呂是之灰溜溜地溜回了農場。

場長告書記

這么一個絕好的機會，竟然無功而返，武心文心中很窩火，決定自己出面，說什么也要把呂是之扳倒。他找了個電話，匿名將呂是之嫖娼的事情報告給了市紀委。紀委很重視，專門派人赴派出所調查此事，但給那個警察用假供述給擋了回去，紀委查無實據，只好撤回。

但武心文此時已經走火入魔，不把呂是之弄臭，死不罷休！此時他恨不得呂是之再去什么地方嫖一次娼，再讓他逮到一次。可呂是之被抓被罰之后害怕了，一直偃旗息鼓，他根本沒有空子好鉆。武心文最終決定，一定要借此事把呂是之弄下去。他知道呂是之那天晚上，不可能帶那么多現金，這錢肯定是現從銀行提取的。只要查一下銀行的對賬單，呂是之便無處逃遁了。他找銀行的朋友幫忙，將呂是之的銀行卡對賬單調了出來，一查果然在那天晚上取了8000元，用途不言自明。

他毫不猶豫地將這個證據寄給了市紀委。紀委順著這個線索一查，那個警察只好拿出了承認嫖娼的那份供述，呂是之的丑行再也藏不住了。

武心文那天跟過年一樣開心！可惜他還沒高興完，公安局竟然也找上了他。這些是他一手導演的，警察和那小混混將他們的事全部說了出來，分別向有關部門承認了武心文在幕后的所有行為，他還有什么好說的！可笑的是，堂堂一個國有農場場長，被扣上了個介紹賣淫嫖娼的帽子，成了個拉皮條人物。這么高級別的皮條客，可以說是空前絕后了。

呂是之直到此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親密戰友”在拿自己開涮，而自己竟然什么都不知道，還拿他當知己呢。他立即參加了對武心文的檢舉揭發。

這一下武心文四面楚歌，他只好一一交代自己在這件事中的作用。而對于群眾揭發的一些經濟問題，他也如實交代，說自己這些年來，利用做場長的便利，一共受賄19.42萬元。

連云港市中級人民法院因此一審判決武心文有期徒刑7年，并處沒收財產5萬元，收繳受賄款19.42萬元。

武心文此時后悔莫及：“我怎么這么糊涂呢？真是損人不利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法官問武心文上不上訴？他心灰意懶地說：“還上訴干什么？這是我罪有應得。”

事實上，武心文和呂是之都死于自己的內心。兩人本是好朋友，若是平時加強廉政學習，不斷提高覺悟，對方有什么問題和缺點能及時指出來，督促其改正，本不會因腐敗而落得如此下場的。遺憾的是他們不廉潔自律，最終雙雙落馬，實在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文中“呂是之”為化名）

編輯：韓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