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克萊齊奧:如星星一般自由流浪

在巴黎，人們最近將婦女雕像掩蓋，以譴責對阿富汗婦女的自由權利的踐踏。這很好。也可以在所有的兒童雕像的心上畫上一個大紅點，提醒大家在巴勒斯坦、在拉丁美洲、在非洲某地，一個兒童被子彈打死了。而大家對此都默不作聲!

現在已經不是薩特的時代，狂妄地以為一部小說能改變世界了。今天的作家只能承認——他們在政治上的無能為力。

——勒·克萊齊奧

2008年度諾貝爾文學獎授予法國作家勒·克萊齊奧，瑞典文學院給出的獲獎理由是：“一位注重新歷程、詩歌歷險、感官享受的作者，一個超越并沉潛于主流文明之下的人道精神的探索者。”

曾譯介過多部勒·克萊齊輿作品的翻譯家袁筱一認為他是一個真正的流浪者：“克萊齊奧的好，是他在流浪的過程中真的發現了自己的家，并且用文字一磚一瓦地搭建起了這個家。哪怕他很清楚，這個搭建起來的家很有烏托邦的意味。”

是的，他一輩子都在流浪，游走在大地和文字之間，尋找烏托邦。

少年成名的“流浪者”

勒·克萊齊奧，1940年生于法國海濱城市尼斯，母親是英國人，父親是法國人。7歲那年，他踏上了去非洲的旅途，去尋找戰爭期間在尼日利亞做醫生的父親。就在那時，他開始顯示出寫作天賦。后來，他在英國上學，在泰國服兵役，到美國任教，到印第安部落旅行。

23歲那年，《訴訟筆錄》讓他蜚聲法國文壇。作品中，主人公亞當·波洛為“尋找與大自然的某種交流”，從家中出走。在常人眼中，他只是一個終日無所事事、在海灘與大城市流浪的人，最后因在大街上發表“怪誕”演說被警方視為“精神病人”送入病院與世隔絕。

這部描寫流浪漢生活的作品，成為作者自己流浪生活的起點。克萊齊奧一生都在旅行，足跡遍布世界。你在他的書中看到他“于首爾”之類的落款，一點也不值得奇怪。諾獎委員會在法國“幸運地”逮著了才回來不多久的他，幾天之后，“不出意外的話我要去加拿大了。”

在1969年到1973年間，他每年都要在墨西哥住一段時間。有人猜測，他的書里之所以總是表現現代文明與原始價值觀的碰撞，也許就和他在墨西哥的經歷有關——他在那里發現了一種和歐洲完全不同的價值觀。

甚至，獨處一室之中，都是克萊齊奧心靈浪跡八荒之時?！拔覜]有辦公室，在哪里都能寫。把一張紙放在桌上，然后我就開始旅行了。毫不夸張地說，寫作就像旅行。它是走出自我，過另一種生活，也許，是更好的生活?！?/p>

尋找童年夢中的烏托邦

克萊齊奧童年時代的大部分時光，在德國占領軍和納粹的陰影下度過?！?我和哥哥)躲在法國南方的一個小村子里，因為母親嫁給了一位英國軍醫，我們都有可能被德國人送進集中營。正是在那時，為了克服焦慮，我們創造出一個國度。哥哥讀過一本希臘神話之后，決定給那個國家取個天上的繆斯的名字：烏拉尼亞。而我呢，我創造了一種語言和文字：埃爾門語。我們因此排解了不少憂愁?！?/p>

多年以后，克萊齊奧寫作《烏拉尼亞》，正是為了紀念那段戰爭歲月。小說主人公是一位法國地理學家，他與現代社會作戰，遠離都市，穿越荒漠，踏上去往另一邊的旅行，“如星星一般自由流浪”。在墨西哥，他意外發現了烏托邦，在那個寄托著克萊齊奧童年夢想的地方，全世界的流浪者人人平等，沒有貧富階級，孩子們的天性沒有被壓抑。人以自然的天地為依托，順天地而生，一切都回到了人的靈性尚未被物質與文明玷污的混沌之初。

溫和地抵抗這個世界

克萊齊奧“騎著摩托車，戴著墨鏡，一聲不響地在高樓林立、充滿符號的城市間游走”，寫著與我們生存的世界完全不同的“新童話”。但是，他并非要逃向文字的象牙塔里，拒絕認識這個社會，反而“用溫和的方式抵抗、并且遠離這個讓人越來越無所適從的世界”。

克萊齊奧的作品排斥世俗卻又警醒世俗，恰好與著名的寓言作家拉封丹不謀而合，他的寫作有一種純潔而原始的特質。在《沙漠的女兒》中，女主人公拉拉離開祖國摩洛哥，來到大城市馬賽，她體驗到的是冷漠、孤獨和分離，她的戀人因車禍而死去，雖然她最終成為了一個著名的封面女郎，但是她依然帶著身孕回到沙漠，在家鄉的水邊、樹旁生下了后代。這個故事展示出一種回歸自然的強大力量?？巳R齊奧說：“如果不想到空氣、風、火、大地和流水，我幾乎無法寫出小說?！?/p>

有媒體問他，面對當今世界的動蕩，怎樣才能更好地生活下去?他回答說，“應該繼續閱讀小說”，閱讀“是思考當今社會的最好方式之一”。

克萊齊奧與中國

中國，也留下了克萊齊奧涮浪的足跡。上世紀90年代，克萊齊奧來到中國，專程前往南京看望《沙漠的女兒》的翻譯者許鈞。當時他不僅跟夫人一起專程去南京看望許鈞，還萬里迢迢地帶了一瓶法國葡萄酒。

克萊齊奧很喜歡中國文化，很欣賞魯迅、巴金和老舍等人的作品，他贊揚老舍小說中的深度、激隋和幽默都是世界性的，他也表示，閱讀中國的古典文學、鑒賞京戲和國畫對他產生了很深遠的影響。除了去一些名勝古跡游玩，克萊齊奧當時還去了南京外國語學校，與那里的中學生交流，“他非常喜歡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