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勞動合同法》對出版業影響何在？

2008年1月1日，新的《勞動合同法》正式施行。如今4個月過去了，從現實情況來看，新《勞動合同法》的施行，除了讓部分敏感敬業的編輯及時策劃了一批“新勞動合同法解讀”之類的應景暢銷書外，對出版業帶來的沖擊遠沒有飛漲的紙價大。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呢？

目前單位在性質上無外乎兩類：事業單位和國有企業，均有比較完備的勞動保障措施，不屬于新《勞動合同法》調整規范的重點。出版單位只要在單位人力資源管理措施上進行微調，就不難符合新法規的要求。那么，新法規對出版業的“沖擊”究竟在哪里呢？個人理解，主要還是在民營出版領域。

下面，我們先以一本2007年比較流行的金融股票類圖書為模本，對比分析一家出版社和一家比較規范的圖書工作室的運作成本。為方便計算起見，假定一本書為10印張，20萬字，定價20元，首印1萬冊，兩家的印制成本均占碼洋的20%，稿費標準均為50元/千字。

對比該表不難看出，出版社相較于圖書工作室，其資源上的優勢（即免費的書號）已基本被過高的稅費負擔所抵消，而圖書工作室之所以能夠繼取得成本上的領先，極低的人力成本投入起了決定性作用。同樣是編書，工作室的責任編輯、美術編輯、校對大部分來自于勤工儉學的大學生和社會兼職人員，實行的是略高于社會最低工資標準的計件工資；而出版社則均為在編正式職工，工資標準一般都高于社會平均水平。這樣一來，圖書工作室就有了6000多元的成本優勢，這還不是全部，因為出版社還需要為職工繳納公積金、養老保險、醫療保險以及各種福利開支，即使按全國平均水平即職工當月工資的70%計算，也又要多出4000多元。兩下相加，這樣小小的一本金融類普及讀物，在不計編校質量的情況下，工作室操作比出版社操作能節省10000元的生產成本。千萬別小看這10000元，它意味著發行上5%的折扣或定價上2元的浮動：類似的選題，相同的篇幅、地位相當的作者、基本相同的上市時間和宣傳手段，一個6.0折，一個5.5折；一個賣20元，一個賣18元，發行商和讀者會怎么選擇？答案是不言而喻的。或許，這也是當前大眾圖書市場上工作室連創佳績，而出版社卻少有作為的原因之一吧。

這顯然是一種不平等競爭，怎么看工作室都有點“文化資本家”的嫌疑，正屬于新《勞動合同法》需要重點關注的領域。如果按新《勞動合同法》的規定，工作室必須跟外聘的編輯們簽定正式的格式合同；必須提高他們的工資水平；必須為他們購買“三險一金”；時間一長還得轉為正式職工，否則行政處罰和經濟處罰伺候。這些措施一旦實施，私人圖書工作室的人力成本勢必大大增加，出版社在一般圖書市場上的競爭劣勢也會得以扭轉，對我國眾多的民營出版工作室的確是一次顛覆性的“沖擊”。可問題的關鍵是：工作室或者書商，能按這新法規辦嗎？

絕對不可能。國內的圖書工作室，大部分是典型的小企業，三五個腦袋湊在一起，一臺電腦、兩套桌椅就開張了。這樣的“企業”，你讓它建立工會，像中國出版集團那樣對勞動關系進行規范管理，豈非天方夜譚？況且，兩次固定期限合同簽訂之后，再次續簽就要變成無固定期合同，這樣，工作室就得擔負起將員工養到退休那一天的責任。要是再倒霉點兒，碰上一個員工工傷或者病號，那工作室就算是散伙了，老板也無法擺脫這個包袱，必須扛著，直到員工好了，或者老板掛了。這樣的標準，試問當前又有哪一個工作室老板能夠做得到呢？

既然做不到，工作室的老板們就只有兩條路：要么跑掉，在新《勞動合同法》施行前就關門大吉；要么死挺，反正已經違法，伸頭縮頭都是一刀，干脆偷漏稅、壓稿費、瞞印數、盜用書號一起來。這兩種結果，恐怕都不是我們的立法者所希望看到的。

在法學界，有一種“法律超前”理論，其中一個很重要的觀點就是：當一部法律過于先進，超出了現在主體社會所適應的范圍時，其實施后給其規范領域所帶來的影響很可能不全是正面的。個人感覺，新《勞動合同法》之于出版界，恰是如此。國有的基本不用管，民營的基本管不了。也許只有到我國民營企業發展到能夠講求企業責任的時候，這樣的法規才能起作用。否則，就僅僅只是一場“紙面上的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