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旗的詩（３首）

開城

朱雀銜走成吉思汗行宮的旗帳

忙哥刺的金帽頂

躲在安西王府的影子里

蹲候——

蹲候一炷香火，讓它熏干清水河的源

蹲候掘墓的手，讓他伸向元朝

打開城門

打開一個封塵的記憶

那個曾經的日子已經破碎

銹跡斑斑的金戈依然吶喊

在你飲馬浴羊的河水里

那些漿洗靈魂的私語聲

遠遠看見了

下游的草原

而一只蒼鷹蹲在牛背上

觀察一坡苜蓿地的苦思冥想

苜蓿花是牲畜的花啊

又有誰知道

苜蓿根被寒羊慢慢啃噬的聲息

在春寒料峭的時候

越來越響

注：安西王府，在固原開城成吉思汗避暑的舊址，元朝忽必烈封皇子忙哥刺為安西王，在此修建了規模宏大的皇家宮苑。

平夏城

連根拔起的記憶

是那根銹在護城溝里高車的鎖骨

狩野的長矛在千年之前

就將這兀途

插入絲綢北道的要命部位

流放的西夏戍卒，翻曬

睡夢里的骨殖

他一定知道，那截坍塌的土城上

一個女子的憂傷情懷

還有飛砂激火的城郭外

夢魘般的信仰

被含笑的須彌大佛

一一記錄

那座千年孤城

時光的守靈人

守候凡塵，凡塵中

黃土受人耕種，也受人尊重

養人也養活了山野里的煽情

吆喝一陣，哥哥的肉肉吆

花兒里有一朵，妹妹的紫髻

這勾魂的厚土，困惑了

那個叫黃鐸的年輕人

注：清代有駐守本城的高級官員叫黃鐸，故平夏城后來改叫黃鐸堡。

西安州城

南華山下，海喇都興盛過

山、水、草原、胡桃樹和西安州城

桃木橛，拴過

紅兒馬和黑衣巫師的咒語

黨項人豪華壯麗的大殿

歌舞升平的火盞，熏得柱子溜油

那棵叫作元昊的壯楊

蔭護著一個名叫沒移氏的羔羊

雪白的羔羊，嗷嗷歡叫的羔羊

是羊群里驕傲的公主

盈月里葉子一樣的眼睛

放倒羔羊

也放倒了自己

此后

再也不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只看見母羊

臥在樹旁緩緩地捋著樹葉

只看見青山依舊，牧草豐茂

流水如帶，駿馬馳騁

硬硬留下來的狼骨頭釉瓦渣

思量靈光寺的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