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安康以東百余公里,有一條匯入漢江的河流叫蜀河。距離蜀河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古鎮遠近聞名,這就是蜀河鎮。上世紀80年代前,蜀河古鎮公路未通,政府便出資購回一艘能容200余人的客輪,名為“衛東五號”,后更名為“旬航五號”,每日往返于8公里外的沙溝火車站,接送熙來攘往的人流出入古鎮。由于此船超齡服役,加之316國道穿鎮而過,去年7月,這艘老船終于光榮退休,而今去向不明。
如今,在距古鎮一里之遙的漢江,陜西省重點工程“旬河水電站”正在興建。車子顛簸著越過雜亂的工地,彩虹橋邊便是蜀河鎮。
詢問蜀河老街在哪里,蜀河人頗為好客,引領著拐進窄巷,言,隨便從哪個小巷上去,都能通達老街。
進入深巷,驀然讓人感覺巷里巷外兩重天,巷里逶迤曲徑通幽,巷外大道車輛喧噪,巷里盆栽翠竹宜人,巷外發廊慢歌嚶嚶。
拾陡階而上,腳下殘破的石階滄桑厚重。說是蜀河老街,實則就是屋與屋之問的通道,扁扁的最多能容兩人擦肩而過。老街極靜謐,窄窄的深巷慵懶地臥在那里,任由歲月肆意舔舐。凡有人的家里。門必定敞著,從里而外透著潮濕陰涼的氣息。陽光在這里無處躲藏,只能熱辣辣地在空中煎熬著自己。
老街的每一塊石條、石塊仿佛都有年輪,斑駁得讓人憐惜。九曲十八彎后,已與腳下的漢江有百米的差距。向下俯瞰,驚奇中發現這里的屋頂鋪的不是瓦,亦不是磚塊,而是不規則卻自自然然絕無雷同的薄石板,與紫陽民房屋頂極其相似。
一戶姓蔚的人家,那屋子建的可以入駐博物館。不知從哪兒撿來的石塊、石片,既不規矩,又棱角肆虐,然而卻被碼成了一問房屋。仔細辨識,石縫之中竟沒有一丁點兒的水泥或黃土。蔚先生見筆者驚愕納悶兒,遂笑說,此屋絕對讓人踏實,他在此已租住10年有余,“5·12”汶川大地震,這屋子從上到下不曾墜落片塊石頭,他自己都感到驚詫。據蔚先生講,別看這種房屋是由碎石堆成,沒有資質的工匠絕不允許建造此種房屋。讓人陡生疑慮的是,一無水泥,二無任何填充物,怎就能讓數以萬計參差不齊的石塊溫柔地就范,實在是不可思議。
據史料與地方志記載,早在1700多年前的西晉太康元年(公元280年),蜀河古鎮就已有了渡口。清朝漢中知府嚴如煜在1822年編寫的《三省邊防備覽》中稱蜀河口“上溯興漢,下達襄樊,北通商洛,騾馬馱運,賈客云集,為漢江之小都會。”當地一位老者告訴筆者,在明代,整個古鎮僅有幾家車馬店,而從清朝中期后,蜀河發展到了它的鼎盛期,人稱“小漢口”,從這里進出的貨物川流不息,成為陜南東部物資交流的集散地。那會兒,從漢口到漢中的水路沿線,人們的吃喝穿戴幾乎無一不從水上運來,送走木耳、香菇、野山栗,迎來洋布、煤油、白沙糖,僅旬河的船工就有近千人。夜晚的碼頭,燈火闌珊,猶如白晝。
直到上世紀20年代,蜀河古鎮仍然商賈云集,經濟繁榮,開當鋪、建商號、設錢莊者逾百家,蜀河成為漢江流域名噪一時的黃金水道,來自五湖四海的淘金者,以不同的信仰和鄉音建立了眾多的會館,比如陜幫的三義廟、江西幫的萬壽宮、黃幫的黃州館、回幫的清真寺、船幫的楊泗廟、武邦的武昌館、本地幫的火神廟等。歲月蹉跎,昔日的許多廟館已蹤影不見,眼下僅留有殘破的清真寺、楊泗廟和較為完整的黃州會館,一切都顯得沒落了。
然而,沒落僅是老街給人的反差,實際上,蜀河古鎮正在契合著經濟大潮暗自涌動著。雖然這里仍屬陜西大巴山區的貧困縣,但其經濟狀況在旬陽全縣的28個鄉鎮中排名第二。漢江是蜀河鎮的圖騰,昔日的興盛靠的是水,歷年的洪災也是因為水,然而,不久的將來,她又會因水而興旺起來,因為投資20多億元的漢江旬河電站已經佇立江中。往日的民居古跡區將與現代化的經濟文化區相映成趣,未來的新藍圖正在古鎮慢慢展開……
古老寂靜的石板路。無聲無息地見證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