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消失的麗塔葵

我和幕砂就這么面對面對著，中間的大桌子上有誘人的佳肴。

幕砂根本不看我，我有點心疼地說幕砂你吃點吧，他依舊不說話。喬橋走過來坐在幕砂旁邊，靠得很近很近，我的鼻子里充斥著她的香水味，我可真不喜歡她。可是我不得不承認，她了得的廚藝，她漂亮的面龐，她溫和的脾氣，她良好的家世，總之不管哪一樣，她都有足夠的資本把我狠狠地比下去。想到這我不免有些懊惱，不過我還是忍不住咧開嘴笑了，因為幕砂一把推開了她。

你看，幕砂不只是不搭理我，喬橋他也不放在眼里。

我知道幕砂不開心，因為幕砂的女孩不見了。

我把相冊偷偷放在幕砂枕邊，早晨起床的時候他果真打開來，我躲在門后看著他。

他一頁頁翻，速度越來越快，忽然地，幕砂就哭了，我嚇得不知所措。從小到大，都只有幕砂哄我不要哭。小時候我們一起玩捉迷藏，幕砂藏起來我找了很久找不到，急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幕砂就從假山上跳出來，抱著我說：小軟乖，哥哥不藏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能流眼淚的。我瞪他，說你才是男子漢大丈夫呢，幕砂就和我一塊咯咯笑了。

初三時我和小男友分手，一個人離家出走，走著走著就迷路了，邊哭邊喊幕砂哥哥幕砂哥哥，就像是奇跡一樣，他竟然真的就出現了，背起我往家走，一邊安慰我不要哭一邊罵我沒出息。我就一邊哭一邊和他吵架，從那以后，似乎只要我一哭，幕砂準保就能在第一時間出現。

相冊里都是我和幕砂的照片，從光著屁股到打著滾兒再到背著書包還有穿著校服的，樣樣俱全。我本來是想逗幕砂開心，可是他看著看著卻哭了。唉，我的計劃是失敗了。

下午的時候喬橋又來了。幕砂的精神狀態一點都不好，他發瘋地問喬橋麗塔葵去了哪，喬橋咬著嘴唇不回答。麗塔葵是幕砂的女孩，兩個人好了很多年，可是有一天，麗塔葵忽然不見了，幕砂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我對喬橋很生氣，麗塔葵剛不見，喬橋就每天來纏著幕砂哥哥，而且還把幕砂哥哥家里麗塔葵的照片全都藏了起來，害得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麗塔葵到底長得什么模樣。難道她不記得那年夏天幕砂當著麗塔葵的面拒絕喬橋表白的事情嗎?她可真是個固執的女孩兒。我趴在桌上看著幕砂，他的睫毛可真長啊，他的皮膚可真白啊，他的嘴巴還是那么好看，可是他的眼睛沒有以前那么有神了，里面空洞洞的一片，看起來有點嚇人，我有點懷念以前的幕砂，說起話來眼神一閃一閃的，整張臉都跟著雀躍起來，讓人看了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幕砂哥哥。”我忍不住輕輕叫了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喬橋忽然就哭起來了，聲音大得離譜，我趕緊捂住了耳朵。幕砂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喬橋身上，捏起她的手皺著眉問怎么了喬橋。

“幕砂……你不能這個樣子，以前的你根本不是這樣的……她到底有什么好啊，消失了就消失了唄……”喬橋越說越委屈了。“夠了!”幕砂低沉地吼起來。喬橋被嚇得不輕，趕緊止住哭逃出了門。

房間又只剩下了我和幕砂，似乎整個世界也只剩下了我們兩個人，安靜得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我做了個重大的決定，要幫幕砂找到他的麗塔葵。

趁幕砂睡覺的時候，我開始翻他的抽屜，里面有一疊信，打開一看，竟然是麗塔葵寫給他的情書。她竟然也叫他親愛的幕砂哥哥，我忍不住撅起嘴巴，這個稱呼分明是我一個人的專利嘛。

信寫得很美很感人，原來麗塔葵從小學就一直暗戀幕砂哥哥，她在信里寫到：幕砂哥哥你就像是一陣和煦的春風撲面打在我的睫毛上，深深淺淺溫溫柔柔，讓人歡喜。她又說：你總是面帶微笑，偶爾生氣的時候也只是皺一下眉頭，很快就露出潔白的牙齒，眼睛的弧度總是保持到剛剛好。寫到我心里去了呀，不愧是幕砂的女朋友麗塔葵。信的最后她寫到：親愛的幕砂哥哥，我們能不能在一起?我想她肯定是勇敢又迷人的姑娘，難怪幕砂哥哥對她心心念念不能忘懷。我決定原諒她搶我專利的舉動了。

信的下面壓著一個厚厚的筆記本，是幕砂的日記，我看了一眼在床上熟睡的幕砂，在心底說了句對不起。為了找到麗塔葵，我還是打開了它，時光嘩啦啦倒了出來——

2007年2月14日 天氣晴

麗塔葵的情書是塞在我的球衣里的，我說今天一向懶惰的她怎么忽然去看我打球，還死活要給我拿球衣，還給我的時候臉紅得像個番茄。

是她一貫的娃娃字體，都能想象到她寫每一句話的表情，皺眉咬筆上躥下跳抓耳撓腮，最后一句還是個祈使句。晚上她打電話過來和我從國家大事扯到天氣預報再扯到方便面漲價，末了才憋出了句：你你你到底看到了沒啊大哥是或否給個信啊……這個小丫頭，還和小時候一樣。

所以我很鄭重地回答說好巧喔我也這么想的，那邊……果然就是一陣放鞭炮般的狂笑聲了。

親愛的麗塔葵，我也是這么喜歡你。

2007年6月20日 天氣雨

今天是麗塔葵的生日，早晨她旁敲側擊提醒了我很久我假裝不記得，這個家伙一上午就蔫蔫的。下午收到我的五彩水晶球的時候眼睛立即瞇成了一條縫，囂張地在大街上跳起來親上我的臉頰。

我們在學校操場的第12棵香樟下面埋下了我們一起照的大頭貼，并且說好明年一起來看。小丫頭還開玩笑說：幕砂你說會不會明年來的時候會生出好多好多的大頭貼呢。

今天下了一點小雨，麗塔葵的頭發濕嗒嗒貼在額頭上，漂亮極了。

1，2，3，……12。

沒鍺，就是這一棵樹了，我自顧自地拍了拍手掌。果然從樹下摻出了東西，是五彩水晶球，是幕砂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再往下挖，是大頭貼，太陽已經下山了，借著昏暗的路燈我還是看清了大頭貼上兩張大大的笑瞼，麗塔葵的面龐像初生的太陽一樣，刺疼我的雙眼，我的神經，我那顆小巧玲瓏的心。

幕砂哥哥還在沉睡，睡夢里的他還是一臉倦容。我坐在床邊看著幕砂，輕輕地叫起來：幕砂哥哥。驟然間他醒了過來，直撲撲的眼神對上我，他把手伸出來，身子立起來，我嚇得往后退，可他還是撲了上來。

就像是被水漫過了眼睛，就像是被手捂住了嘴巴，就像是被人壓住了背脊，我感覺身子在空中散了開來。嘩啦一下，幕砂透過我，抓起了放在桌上的大頭貼和水晶球，一遍遍地叫著小軟小軟，可是我已經沒有了力氣來應和幕砂哥哥，水晶球上的字閃閃發亮，那是我用最后的法力留給幕砂的話。

我說：幕砂哥哥，今后的時光請你勇敢地替小軟走下去!

大頭貼上的葉小軟靠在幕砂的肩膀上，笑得一臉蕩漾，我也感覺到了空氣中我那張快要散開的笑臉。

2008年6月20日的葉小軟興高采烈去找她的幕砂哥哥，完成他們的一年之約，卻在過馬路的時候嘩啦一下被天使帶走，我是葉小軟摯愛幕砂殘留下的遺忘了記憶的影子，遺忘了自己，回憶里卻仍然有一個幕砂哥哥。因為葉小軟始終懷念那一天，幕砂在學校的操場上，當著喬橋和所有人的面，宣告說，她就是他獨一無二的小女王。而，麗塔葵就是LittIe Queen的中文簡譯。

我用最后的氣息聞了一次他身上淡淡的熟悉的青草味道，看著眼前的幕砂哥哥漸漸模糊……

編輯 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