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節是語文課,結束了《生命與和平相愛》這篇課文之后,個子矮卻又很慈祥的語文老師開始講述她對生命的理解。
我特喜歡這樣,因為我與她的想法往往不謀而合。
不知不覺中,下課鈴聲響了,從不拖課的她照例按時下課,我很清楚地記得她當時說的最后一句話: “生命是偉大的。”
每個人都這么認為。
缺少老師的教室開始騷動,這似乎成了我班最顯著的特點——擔心學校太冷清,所以多加些喧嘩。
這時,一張紙條以優美的弧線滑到了我的同桌一個頗為可愛的女生的桌上。
“星期六是我的生日,我滿16歲哦!來我家玩吧!”
紙條的“發源地”是一個很帥的男生。此時教室里一片喧嘩,同桌轉身,借著這片喧嘩沖男孩喊:“不大好吧?”男孩笑了:“有什么不好?”
同桌又問我:“我該去嗎?”
我也笑了:“你們兩個的事情,問我干嗎?”
“去!”后桌插了一句,于是前后左右全都攛掇她去,同桌很高興地沖男孩點點頭。
這時,班主任大駕光臨,教室里一片喧嘩在剎那間變成了寂靜。
回家的路上很冷清,沒有白天的煙塵和嘈雜,只有迎面吹來的冷風,讓我的鼻子成了果凍。
幾個吃銀魚不擦嘴的女生嘴唇變成了銀白色,我吃驚不小,一不小心開始打嗝。“咯”,當我正準備打第十三個嗝時,一只手重重落在我肩上,一個黑影從我身邊躥出,嚇我一大跳一一打嗝好了!
這種治嗝妙方只有一個人做得出,就是傳紙條的那位男生。
由于不方便提他的真名,他又沒有外號,這里我只有叫他“文官”吧。
我相信,不論是誰第一次看見他就會被他吸引。高挑的個子,黑黑的皮膚,便是給你的第一印象。然后明亮的眼睛、粗黑的眉毛和總是合不上的帶微笑的嘴在你面前組成了一張俊美的臉。你還會被他的聲音吸引,一種略帶沙啞的充滿磁性的聲音,可以想象,那種聲音在唱歌時會表現得怎樣的淋漓盡致。
然而今天我看見他俊美的笑臉,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快回家吧!”我說。文官一臉迷茫,我匆忙拐進巷子,只聽見他喊:“什么事?”
我突然想起,今天是星期四。
事實證明了我的第六感超級準確。
星期五早晨,文官沒有來。大家議論紛紛,竟然有人猜測文官作業沒有做好,不敢來。
也許有道理,我想笑,但又笑不出來,心里像積滿了烏云一樣憋得慌。
下午,班主任用一種低沉的聲音宣布:文官的父親去世了。
班上一片寂靜,一直持續到放學。
放學時,從不拖課的語文老師破例拖課三十秒:“昨天的最后一句話,我想再補充一下,‘生命又是脆弱’的!”
我也這么想。
聽著《擱淺的心》,我想文官的心已經擱淺了。
雙休日,有人約我去看文官。
我沒去。因為我知道,文官肯定寧愿一個人對付這兩天。別忘了,星期六,是文官的生日。而他父親的喪事,也在這天進行。
果然,凡是去探望他的人都沒能見到他。
在我意料之中。
而我做的,僅僅是發了一張電子賀卡。
“If I could save time in a bottle.The first thing I'd Iiketo do is to save every day til enough passes away just tospend them with you.”(如果我能把時間存入一個瓶子,我要作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每一天都存下來直到永恒,再和你一起慢慢度過。)
星期一,是我輪值排車,我想和他在自行車棚里好生聊一聊。
一向酷愛遲到的我又遲到了。早讀課,文官似乎一直伏在桌上,沒有人問他一句話。
下課,教室里一絲流動的空氣也沒有。也許每一個人都想給他一份清靜。忽然,他站了起來。
全班人都望著他。
原本清亮的眼睛變得通紅,眼眶深深凹下去,整個人似乎憔悴了,深沉了。他走出來,也在我意料之中——他受不了這種沉悶。
體育課,全班人都走了,我留了下來,因為他伏在桌上一動也不動。
我看見,他手中拿著他的皮夾子——里面有他父親的照片。
“其實,每個人都希望你能振作。”
“我明白……謝謝你的電子賀卡。”
“你怎么知道是我發的?”
“我在你的課程表上看到過那個句話。”他苦笑了一下。
“你為什么不去上體育課?”
“我想靜一下。”
“但你不適合靜。”
“唉……”他嘆了一聲氣。
“我不想讓你忘記什么,但不希望你靜下來,你應該活動,那才是你。”
“……”
“大家都在等你,起碼別讓大家失望。”
“好……我下去……”
現在是星期一晚上九點零四分,我剛剛打了一個電話,點了一首歌給文官,盡管我知道他聽不到。
你可以相信這篇文章,也可以不信。我沒有那種本事,把“白開水”的生活描繪成“純凈水”。于是,我寫成了這篇真實性為75%的文章,我只是希望,文官能恢復十六歲天空的色彩。
編輯 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