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過去20年來,神秘的非洲發生了巨大變化。在這個變革與動亂一直共存的大陸上,不僅安哥拉和尼日利亞等產油國經濟發展飛速,甚至連遭受戰爭重創的蘇丹,也實現了跨越式的經濟增長。
但不容忽視的是,經濟發展成就掩蓋了深層次的不平等,自然資源豐富和匱乏的國家之間的經濟福祉差異極大。貧窮和戰亂的陰影仍然籠罩在許多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的上空。
這不得不使人們擔憂非洲大陸在全球金融海嘯來臨時的處境。雖然不少學者提出,非洲由于其“孤立于世”而可能受創較小。但可以肯定的是,非洲將面臨私有投資的大量減少,而這些投贊恰恰是非洲大陸過去數年來經濟增長的原動力。
在眾多西方銀行瀕臨破產、西方式自由市場經濟遭受質疑之際,非洲自然而然將目光轉向了東方,尤其是過去30年取得巨大成就,并且一直以來在非聲譽良好的中國,一些國家甚至視以中國模式為代表的“政府主導型資本主義”為未來之路。
然而需要警醒的是,世界上沒有一個國家可以憑借外國援助而取得大發展,非洲國家必須認識到這一點。
過去20年來,非洲大陸發生了巨大變化。這個一直以來變革與動亂共存的大陸,在面對全球金融市場的風暴時,反而由于其“孤立于世”,而可能減輕危機帶來的損害。
先來看一下非洲大陸近期發生的主要事件。在非洲人口最多的國家尼日利亞,石油儲量豐富的尼日爾三角洲地區的騷亂與日俱增。而在非洲面積最大的國家蘇丹,總統巴希爾已經正式被國際刑事法庭指控犯下種族屠殺等10項罪行。
由于總統穆加貝與他的反對者、總理茨萬吉拉伊繼續就內閣任命而爭吵,津巴布韋也陷入了持續苦惱的境地和嚴重通貨膨脹的洪流。據悉,該國官方公布的通脹率已經高達百分之1100萬,而非官方的統計更是天文數字,達到了百分之5310億。
但是與以上種種現象伴隨而生的,是對非洲大陸及其未來的堅定樂觀主義想法。雖然對許多問題的抱怨之聲不絕于耳,但是48個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國家通過一些措施,或多或少地實現了空前的經濟發展。盡管目前全球金融市場出現動蕩,國際投資者仍然對非洲充滿信心。
毋庸置疑的是,非洲最終將難逃此次危機的影響。隨著世界貿易的萎縮,對非洲石油和礦產的需求將減少,而這兩種商品恰恰是非洲目前繁榮的主要支柱所在。石油價格的大幅下跌將大大束縛類似安哥拉等產油國的經濟發展,銅價的下滑也將嚴重影響津巴布韋和剛果的未來。
不僅如此,由于投資者們忙于應對自身金融風險,非洲國家賴以發展的外國資金短期內將出現供應緊張。同時,外國援助也可能出現下降。
一些國際組織警告說,由于糧價和油價高企,援助減少,金融危機可能危害非洲國家來之不易的經濟成果,他們可能將面臨另一場危機。
契機
1990至1994年,撒哈拉以前非洲地區的年均GDP增長僅為0.9%。從1995年起,該地區的經濟增長開始加速,GDP增速接近5%。在金融危機來臨之前,IMF曾經預測今年的增長將達到6.6%。
1990年,47%的非洲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2004年這個數字降到41%,按照類似的發展速度預測,到2015年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非洲居民比例將下降到37%。
雖然受國際環境影響,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的通貨膨脹有緩慢上升趨勢,但事實上,除了津巴布韋以外,大多數國家已經采取措施成功抑制了通貨膨脹。
據分析,許多非洲國家受惠于宏觀經濟管理制度、大規模西方援助和投資、債務減免以及來自亞洲(尤其是中國和中東)的巨額投資。據悉,來自海灣國家的過剩石油美元已經大量涌入東非。
IMF預測,外國在非洲的投資和貸款已經從本世紀初的110億美元上升到2007年的530億美元。外來資金的增多與非洲的商品繁榮密切相關,不僅安哥拉和尼日利亞等產油國經濟發展飛速,甚至連遭受戰爭重創的蘇丹,也實現了跨越式的經濟增長。值得一提的是,外國投資的大部分流向了農業。
不僅如此,考慮到那些曾經拖累和阻礙非洲大陸的因素現在發揮了意想不到的積極作用,有理由相信非洲與世界其他地區相比,在這次全球金融危機中可能受創較小。
以銀行業為例,商人和那些新嶄露頭角的企業家們過去總是對非洲大陸的銀行抱怨不休。他們認為,銀行的過度管制和極端保守主義不利于市場經濟發展,尤其是針對外匯的控制措施嚴重制約了他們在西方金融機構進行投融資的行為。外資在銀行中的股份通常也受到嚴格控制,例如在尼日利亞和南非,外資的比例不能超過5%。
然而現在,這種排斥西方金融體系的行為則成為非洲的優勢。非洲的銀行們幾乎沒有接觸到引發全球金融危機的次級債市場。IMF非洲部門負責人本尼迪克特·克里斯滕森就充滿自信地表示:“非洲任何一國的銀行業均未面臨系統性風險。”
內羅畢經濟學家姆巴里同時也指出,金融危機將促使非洲銀行進行更深入的改革,如嚴格控制貸款等,這對相對脆弱的非洲經濟體來說非常有利。
不僅如此,一些非洲學者認為,非洲或許可以從這次金融動蕩中汲取教訓。肯尼亞首都內羅畢的政治學專家曼杜庫說,金融危機使非洲國家意識到曾被視為堅不可摧的西方銀行也并非沒有風險。他說,非洲人今后可能會將更多的資金投入當地市場,而非海外,這在長遠看來將使非洲獲益。
內羅畢大學經濟學家瓦富拉則提出,金融危機將促使非洲國家同其他非西方國家進行更密切的貿易往來,這將有助于非洲逐步擺脫對單一經濟體的依賴。
經濟放緩
非洲開發銀行行長卡貝魯卡近日表示,盡管非洲沒有受到全球金融危機第一輪負面影響的沖擊,但全球經濟增長減速、新興市場產品需求減少可能會對非洲經濟產生嚴重影響。
據分析,非洲經濟增速將受全球經濟增長減速的拖累而放緩。國際貨幣基金組織8日發表的《世界經濟展望》報告說,受全球金融危機和通貨膨脹壓力明顯加大影響,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經濟增長速度將放緩,今明兩年將分別增長6.1%和6.3%,低于去年的6.9%。
不僅如此,由于金融市場的動蕩導致面臨破產的銀行急需拯救,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很難要求非洲國家如期償還貸款。還貸的要求和壓力將導致用于教育、醫療和社會服務預算的進一步減少以及非洲人民生活水平的嚴重下降,甚至威脅到聯合國千年發展目標的實現。
分析人士還擔心,金融危機將導致非洲國家僑匯收入大幅減少。非洲移民在歐美國家打工產生僑匯,已成為不少非洲國家外匯收入的主要來源,在國家經濟發展中發揮著重要作用。經濟學家認為,僑匯對于非洲國家至關重要,不僅幫助非洲國家減少了貧困,甚至是一些非洲國家賴以生存的“生命線”之一。
生存危機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多米尼克·斯特勞斯一卡恩10月份警告說:“我們處于一場大危機中,但不要忘記另一場危機”。盡管糧食價格近幾個月趨于穩定,“窮國仍然付不起賬”。
這意味著,發達國家的金融動蕩將傷害到發展中國家的數百萬人民,更不幸的是,這些人民同時承受著食品和燃料價格高漲的沖擊。
對于那些石油資源貧瘠的國家來說,能源和糧食價格的飆升已經產生了惡劣的后果。據悉,今年以來食品成本的上升已經導致9個非洲國家陷入動亂。
世界銀行行長羅伯特·佐利克認為,此次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可能在發展中國家演變為人道主義危機。他表示,虛擬經濟的動蕩終將引發貧窮國家的商業失敗和銀行危機,從而不可避免地傷害到數百萬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窮人。
全球的經濟學家們也提出了類似警告。吉恩·皮埃爾·萊曼是歐洲頂級思想庫EVian Group的創始人,他提出,金融危機將對發展中國家產生長期影響。
“至關重要的是,我們將發現,本該用于經濟發展的大量資金將被用于解決金融危機產生的動亂,這將在今后數年內產生非常負面的后果。”萊曼表示。
萊曼明確提出,非洲將成為遭受傷害最嚴重的地區。這是因為非洲本來就充斥著戰亂、政治不穩定和大量腐敗。金融危機在發達國家可能只是導致生活水平下降,但對非洲的窮人而言,帶來的將是生存危機。
有專家指出,索馬里海盜事件事實上就是非洲人民為生存而戰的危機表現。戰亂和貧困,是索馬里海盜活動猖獗的根本原因。許多海盜在成功作案后獲得“豐厚回報”,搖身一變成為當地富豪,買名車、建別墅、舉辦奢華婚禮。他們的揮金如土也刺激了更多掙扎在貧困線上的索馬里人,從而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
憤怒的年輕一代
不利的消息是,即使在非洲較大、發展較快的國家,經濟增長的福利也已經被人口的快速膨脹所抵消。換句話說,甚至那些經濟發展最成功的國家也無法向國民提供一切所需,尤其是無法為年輕人提供足夠的就業機會。因此,在非洲迅速壯大的貧民區和棚戶區,聚集了上百萬失意的、無所事事的、憤怒的年輕人。由于看不到未來,他們時刻準備著像過去幾年經常做的那樣爆發動亂。
以被贊譽為東非最富裕的國家肯尼亞為例,一般發達國家婦女人均生育1.6個孩子,但在肯尼亞,這個數字是5個。因此,肯尼亞目前的人口數量是1950年的6倍,其中相當一部分是年齡在15至24歲之間的無業游民。在肯尼亞非法舞弊的大選之后,這些年輕人需要的只是點燃集體憤怒的導火索。
而在肯尼亞的鄰居埃塞俄比亞,據估計70%以上的年輕人沒有工作。即使在尼日利亞石油儲量豐富的三角洲地區,相當程度的年輕人對于工作已經處于絕望狀態,于是他們為了生計加入了叛亂、綁架和偷竊的大軍之中。
這種經濟和政治挫敗跨越了種族、部落和宗教界限,對非洲大陸那些富有希望的國家而言破壞性巨大。例如,肯尼亞的畸形大選經常引發大規模動亂。非洲的年輕人相信,他們手中的選票可以產生正視他們委屈以及帶來經濟和社會正義的領導人。然而,由于他們的希望反復落空,年輕一代的憤怒已經蔓延了整個非洲大陸。
富裕、腐敗和不平等
甚至那些表面上看起來很風光的石油和貴金屬出口國也面臨長期發展的困境。1977年,經濟學家就提出了“荷蘭病”的說法,用以描述自然資源的開發導致忽視其他經濟活動尤其是制造業的情況。這種曾經發生在荷蘭的情況如今正是非洲的現況。盡管(或許正是由于)尼日利亞的石油資源豐富,該國的民用、人權和法制建設在過去幾年內一直萎縮不前。
在尼日利亞三角洲的大部分地區,問責制、公開和民主被貶低的程度似乎與流入政府保險箱中的石油資金數量成正比。選舉已經陷入有組織暗殺的怪圈。尼日利亞前反貪官員將尼日利亞模式稱之為“政府犯罪”,政客們尤其是地方官員,形成了罪惡的企業財團,幾乎將政府財政資金榨干。可利用的資金越多,他們越肆無忌憚。
在非洲的另一個產油國蘇丹,石油收入本應該給這個遭受貧困和干旱的國家帶來實惠,但情況恰恰相反,石油出口帶來的巨額財富和油田的分配,反而激化了南方基督教勢力和北方穆斯林力量主導的政府之間的緊張和不滿。結果是,3年前結束的南北戰爭極有可能再次爆發。目前,博茨瓦納是僅有的能夠管理好資源財富的國家。
全球金融危機帶來的風險,通常意味著使那些新獲利的暴發戶們更加迫切地抓住權力,因此必將出現更多的選舉。但是對肯尼亞總統齊貝吉和津巴布韋總統穆加貝來說,屈從于令人不愉快的選舉結果是懦夫的行為。
一些自然資源匱乏的國家目前看來反而是最有前途的。內陸窮國馬里的政治穩定,經濟發展雖然緩慢但很穩定。與此同時,莫桑比克和加納的發展勢頭也趨于良好。
這些好消息的國家的一致特點是,推動私有產業發展,致力于減少腐敗,并努力使政治回歸正途。
來自世界的關注和投資當然不是必然發生的祝福。參與到與外部交易過程中的人生活得到了極大改善,但是對于大多數普通民眾而言,財富增長的速度極其緩慢,有的人甚至更加貧窮。總體而言,非洲的國家治理也沒有好轉,對人權的尊重仍然斑駁而不完整,而這些是非洲大陸無法繼續穩定發展的主要原因。
經濟的總體增長嚴重依賴于過去10年來的世界商品繁榮,不僅如此,經濟成就掩蓋了深層次的不平等。世界銀行近日的一份文件嚴肅地指出了自然資源豐富和匱乏的國家之間經濟福祉的差別。
沒有石油和礦產的內陸國過去10年的年均增長率只有3.6%,而石油出口國同期的經濟增長高達9.1%。雖然部分最窮的國家去年的經濟表現不錯,但是這些國家的經濟基礎過于薄弱,例如埃塞俄比亞保持了7年以上6.2%的經濟增長率,但是該國仍然面臨饑荒的威脅。不僅如此,被世界銀行歸類到“脆弱”一類的14個非洲國家,1995至200(5年的經濟增長率只有年均2.5%。
大量熱錢被吸引到尼日利亞等少數國家,基金經理們被尼日利亞的銀行業改革和健康的經濟狀態所吸引。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表示,包括博茨瓦納、加納、肯尼亞、莫桑比克、尼日利亞、坦桑尼亞、烏干達和贊比亞在內的一組國家發展平穩,可以被評為新興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