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吉的紙娃娃

譯/大漠孤煙

此刻，布萊恩審視著醫院里那條熟悉的走廊，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了妹妹佩吉臉上蒼白的笑容和墻上那些五顏六色的紙娃娃。在過去的日子里，他經常到這兒來。因為他的妹妹佩吉7歲那年因癌癥住進了這家醫院，并且他知道妹妹已經時日無多了。

他愛他的妹妹甚于一切。每次來時，便會有一陣心酸與痛楚襲遍全身。當他得知妹妹這樣天真無邪、純潔可愛的小女孩，卻要遭受這樣一種可怕疾病的折磨的時候，他的心里難過極了。

佩吉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但是她的精神仍然很飽滿。她從來不哭，她那永遠不會衰減的熱情使每一個認識她的人都為之著迷。當有人聆聽她說話時，她總會滔滔不絕。她的每一絲微笑都刺痛著布萊恩的心。雖然他假裝一切都很好，但他發現要微笑著面對這一切實在是太困難了。

一想到妹妹即將離自己而去，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淚流滿面，發瘋地亂扔東西，好像正在受死亡威脅的那個人是他自己。

但是，佩吉的創造力使布萊恩感到非常震驚。她做了許多紙娃娃（仔細數一數，一共有62個），都用圖釘釘在她的病床后面。布萊恩經常問她有關那些紙娃娃的事，而她每次總是微笑著，高興地說它們都是她的朋友。每當這時，他都會為佩吉無法擁有一個7歲孩子的正常生活而感到悲傷。看著她和其他患病的孩子玩耍只會使他更加心碎。

佩吉在過完她的8歲生日的兩個星期后離開了人世。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仍然使布萊恩悲痛欲絕。

布萊恩強忍著內心的巨大痛楚，最后一次走進癌癥病房區的32號病房的房門的時候，他是多么渴望能看見佩吉正坐在她自己的病床上?。∷谛睦锬仄矶\，希望能夠再次看見她的臉像以往看見他時那樣突然亮起來。但是，等待他的只是空空的、冰冷的床鋪。他想大聲尖叫，想把臺燈扔到地板上去，想做一些事情來使自己從那種壓抑中逃離開去。

現在，佩吉走了。悲傷變得如此厚重，厚重得幾乎令他窒息。

布萊恩已經淚流滿面了。他忽然瞥見那些很小的紙娃娃正從墻上對著他微笑。布萊恩找到一只鞋盒子，把它們全都裝進去，準備帶走，他不能把它們遺棄，因為那些紙娃娃里凝結著妹妹的心血。他把它們從墻上一一摘下來，他忽然發現每一個紙娃娃后面竟然都寫著字：泰拉、艾薇、尼克爾、艾米、賈斯廷、克瑞斯，等等，等等。接著，布萊恩認出了更多的名字。他現在明白他為什么覺得它們那么熟悉了。因為佩吉所做的那些紙娃娃所代表的孩子們都是她在醫院里認識的朋友，并且他們都是因為種種病痛相繼先她而去的。

當布萊恩顫抖著手取下第62個紙娃娃的時候，他意識到墻上還剩下的這一個是他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的。它是淡紫色的——那是佩吉最喜歡的顏色——上面用彩色蠟筆畫著一個大大的微笑。布萊恩輕輕地把它從墻上取下來，翻看它的背面，他突然看到了那兩個用彩色蠟筆工整地寫著的字——佩吉。

淚水突然涌出了他的眼眶。他這才明白，佩吉其實早就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的一切了。

過去的日子里，為了不讓妹妹從自己的表情中尋找出任何悲觀的信息，他一直掩飾著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假裝一切都好。但是，事實上佩吉早就知道了自己時日不多，因此她努力給每天一個笑臉，從容面對死亡、面對親人。畢竟她只是個不足8歲的小女孩啊！

佩吉雖然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但是，她把她的疾病和死亡當做她的生命的一部分來接受了。在他看來，病魔每一天都在把他的妹妹一步步地推向死亡。但是，佩吉卻不像他這么悲觀，她認為，她的生命給予她的每一天都是一種賞賜，她有勇氣面對大多數人最害怕遇到的事情，有信心使自己活著的每一天都過得很好。而那些紙娃娃正是她情感的依托和生命的象征！對于她的那些死去的朋友們，她用記住他們曾經給她的所有歡樂來表示自己的沉痛悼念。

他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佩吉躺在病床上專心致志地折疊紙娃娃的情景，但這卻是他生平第一次了解她，看到了她的內心世界。

布萊恩突然深深地自責起來，因為在妹妹病重的日子里，他并沒有像一個大哥哥那樣去鼓勵、安慰妹妹，反而先氣餒了?，F在，一切都太晚了。如果他早一點意識到這一點，他是可以和她一起分享生活的。

布萊恩透過淚水模糊的雙眼，低頭看著手中那個小小的紙娃娃，他感到了掌心里的溫暖。他從來沒有意識到他對自己的妹妹了解得如此之少，最重要的是，他會從她——這個世界上最勇敢的小女孩——的身上學會很多東西。如果不是因為他妹妹佩吉的那種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他可能永遠也沒有勇氣發現這一點。

從那天開始，布萊恩知道，不論遇到什么事，都不應該把注意力集中到悲觀的一面，而要去尋找那些隱藏在恐懼陰影里的樂觀、積極的一面。

人們經常為了未來和所謂的“將來”而活著，他們常會忽略或者以一種想當然的態度來看待“現在”?？膳寮獏s不，她知道“現在”是一件禮物，因此，每一天她都會打開她的禮物，去發現隱藏其中的所有光彩和快樂。僅僅只是意識到所謂“現在”的價值還遠遠不夠，有勇氣和決心去贏得它才是最為重要的。

佩吉走了，但是有關她的回憶，她的精神，以及通過她的紙娃娃所表達的所有的情感都被永遠地保留下來了。

李霞摘自《演講與口才·學生讀本》2004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