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有文藝才能的奸臣

有一則《明小令》借一位奸臣貪官之口吟道：“別人罵我是奸臣，我做奸臣笑別人；你在生前早喪命，我到死后留罵名”。此語不僅是一種自我嘲諷，更是骯臟心靈的袒露。關于奸臣貪官，凡在中國歷史上出了名的，幾乎都沒有一個好下場的，高力士、蔡京、嚴嵩、和坤等人是生前就遭到報應，不得善終。

讀過為李白脫靴、讓貴妃醉酒乃至紅塵妃子笑這些傳奇故事的人，都知道唐代奸臣高力士。高力士原名馮元一，應為廣東高州人，因官居潘州刺史的父親馮君衡獲罪，馮元一不滿歲被送入宮闈為奴，后為宦官高延福收為養子，改名高力士。他因善于諂言媚上，在唐玄宗一朝任驃騎將軍、內侍監、封齊國公，成為恃寵弄權、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大奸。他為人貪婪，新#8226;舊《唐書》說他好聚斂財富，廣置田產，呼朋引類，唯人唯親，為官民所痛恨。唐肅宗掌權時，風燭殘年的高力士被放巫州，不久長號泣血而死。《全唐詩》收有高力士在流放期間所作《感巫州薺菜》詩：“兩京作斤賣，五溪無人采；夷夏雖有殊，氣味都不改”，詩中以薺菜自喻，托物言志，表達他追隨先帝玄宗的心跡。

人皆熟知的宋代蔡京（1047-1126），是《水滸傳》中整天被李逵罵為“鳥官”的“六賊之首”。他是福建仙游縣人，自小是神童，4歲能背范仲淹《岳陽樓記》，23歲考中進士，是一位書法大家。他的字用筆剛健，意態灑脫，形成鮮明的個人風格，故《水滸傳》第39回借吳學究之口說：“今天下盛行四家字體，是蘇東坡、黃魯直、米元章、蔡京四家字體。蘇、黃、米、蔡，宋朝‘四絕’”。然而，終因蔡京的劣跡昭彰，因而他在書法史上無名，僅以奸臣傳世。

蔡京靠賄賂宦官致仕，他慣于見風使舵，巴結上宋徽宗寵臣童貫，不斷給徽宗送詩送畫，終于當上宰相。一旦重權在手，便搜括勒索，魚肉百姓，他過生日，全國官員都要向他賄賂，稱之“生辰綱”，他的兒子蔡攸等人都官至大學士。金兵南下，身為宰相，不思抵御，攜全家南逃。宋欽宗繼位后，免去蔡京官職，流放三千里之外。這時蔡京已80歲了。流放途中有旨，金人指名來索，取蔡京寵姬慕容、邢、武三人，蔡京觸景生情，作詩哀嘆道：“為愛桃花三樹紅，年年歲歲惹春風；如今去逐他人手，誰復尊前念老翁”。流放行至長沙，百姓聽說蔡京來了，竟沒有一個人肯賣東西給他，一氣之下，蔡京一病不起，不久就死了，臨死前寫了絕命詞《西江月》：“八十一年往世，四千里外無家，如今流落向天涯。夢到瑤池闕下。玉殿五回命相，彤庭幾度宣麻。只因貪戀此榮華，便有如今事也”。此詞概括自己的一生經歷，找出“貪戀榮華”是造成他人生悲劇的原因。他的幾個兒子，有被處斬，有被流放病死在途中。

嚴嵩（1480-1566）是明代巨奸大貪，江西袁州府分宜縣人，自幼苦讀，25歲考中進士，后來因善于討好皇帝而爬上丞相之位。從此，他和兒子嚴世蕃操縱國事，貪贓枉法，在任時十分之六軍餉被侵吞。1562年，御史鄒應龍彈劾嚴世蕃，嚴嵩也被革職回老家。1465年嚴世蕃被斬，嚴家家產盡抄，抄出黃金3萬多兩、白銀200多萬兩。嚴嵩只得在祖墳旁搭一茅屋寄食其中。臨死前，他寫下“平生報國惟忠赤，身死從人說是非”，擲筆而死。

嚴嵩是個詩人，《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說他詩作“在流輩中乃獨為迥出”，還引用文學家王世貞《新樂府變》中的“孔雀雖有毒，不能掩文章”，因他自名昭著，《總目提要》說“吟詠雖工，僅存其目”。嚴嵩著有《鈐山堂集》，其中有一首《東堂新成》詩云：“無端世路繞羊腸，偶有疏慵得自藏。種竹旋添馴鶴徑，買山聊起讀書堂。開窗古木蕭蕭籟，隱幾寒花寂寞香。莫笑野人生計少，濯纓隨處有滄浪”。還頗具詩韻逸致。

和珅（1750-1799），滿州正紅旗人，姓紐祜祿氏，原是清廷鑾儀衛的校尉，因背誦四書五經、并善于溜須拍馬而深受乾隆皇帝寵愛，任戶部侍郎兼軍機大臣、官至文華殿大學士、封一等公。乾隆死后，嘉慶皇帝宣布他二十條罪狀責自殺，被抄家產值銀10億兩，等于朝廷10年收入，是清代最大貪污犯，所謂：“和珅跌倒，嘉慶吃飽”即指此事。和珅也有詩作，他被捕入刑部大獄，賦《獄中對月》詩：“夜色明如許，嗟余困不伸。百年原是夢，卅載枉勞神。室暗難挨曉，墻高不見春。星辰環冷月，縲紲泣孤臣。對景傷前事，懷才誤此生。余生料無幾，空負九重仁”。真實地寫出失去自由度日如年的痛苦。他伏法被殺，行刑者又在他的衣帶上搜出一首絕命詩：“五十年來幻夢真，今朝撒手撇紅塵。他日睢口安瀾日，記取香煙是后身”。刑部將這首詩啟奏后，嘉慶皇帝批道：“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也”。清代《歐波詩話》評價和珅的詩：“觀其所作，頗有文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