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件快運經營人的損害賠償

與小件快運的長足發展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損害賠償問題也越來越多，且人們對有關損害賠償問題的認識大相徑庭。大量損害賠償問題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道路小件快運的健康發展。

一般的，小件快運經營者領取的不是道路貨物運輸經營許可證，而是道路客運或客運站經營許可證。因而，有關小件快運的合法性問題備受質疑。

在民商事法律關系上，由于小件快運利用的是客運班線網絡，而這些被利用的客運班線和客運站經營者并不都歸屬于小件快運經營者，這就要求小件快運經營者與被利用的客運班線和客運站經營者之間必須簽定有關合作協議，以規范他們之間的權利與義務關系。

同時，從運輸合同關系上看，由于客運班線網絡被利用，實際運送的義務并不一定是由小件快運經營者作為承運人履行的，小件快運經營者可能僅僅負責組織小件快運。簡言之，小件快運利用客運班車的行李艙和客運班線網絡運營的特征，成就了小件快運民商事法律關系的復雜性。

貨物毀損的損害賠償

1．損害賠償責任主體

道路客運企業作為小件快運經營人的法律地位分為兩種情況，即一般貨運合同關系中的承運人和一般相繼運送合同關系中的締約承運人。

當道路客運企業作為小件快運經營人時，對貨物毀損、滅失的損害賠償責任主體應當是：道路客運企業作為一般貨運合同關系中的承運人時，損害賠償責任主體是該道路客運企業；道路客運企業作為一般相繼運送合同關系中的締約承運人時，損害賠償責任主體是該道路客運企業和損失發生區段的實際承運人，道路客運企業和損失發生區段的實際承運人對托運人承擔連帶損害賠償責任。

司法實踐中，應注意把作為小件快運經營人的道路客運企業和他的代理人加以區別。為方便托運人辦理托運手續，作為小件快運經營人的道路客運企業往往設有眾多的經營網點，這些經營網點代表小件快運經營人收取貨物、辦理相關手續，不是小件快運經營人的代理人。

當經營網點不是小件快運經營人自己設立，而是小件快運經營人允許他人以自己的名義代辦收取貨物、簽發各種票證等訂立合同的手續時，這些經營網點成為小件快運經營人的代理人或表現代理人。根據我國民法關于代理的法律規定，小件快運經營人作為被代理人應當對這些經營網點的行為負責，是貨物毀損、滅失的損害賠償責任主體，而不是作為小件快運經營人的代理人的經營網點。

2．小件快運合同中的免責條款

小件快運經營人每天面對大量的小件快運寄件人或托運人，重復著幾乎完全相同的業務，為提高交易效率，節約交易成本，小件快運經營人大都采用格式條款訂立小件快運合同，免責條款是小件快運格式合同的重要內容。

目前，各小件快運經營人制定的貨物毀損、滅失損害賠償責任的免責條款為限制責任或部分責任條款，免除或全部責任的免責條款尚未出現。

從形式上看，現有限制性免責條款主要有兩種：一種規定，如果在運輸過程中發生了貨物的毀損、滅失，小件快運經營人賠償寄件人或托運人固定數額的金錢；另一種規定，小件快運經營人賠償寄件人或托運人數倍所交運費的金錢。無論是固定數額的金錢，還是數倍所交運費的金錢，實際上都大大限制了小件快運經營人的責任。

訴訟實踐中曾發生毀損、滅失的小件貨物價值6萬多人民幣，賠償限額不足人民幣1000元的情況，這一案例具有普遍性和代表性。法院對這類案件的判決往往大相徑庭，有按小件貨物的實際價值6萬人民幣判決賠償的，也有按免責條款規定的賠償限額1000元判決賠償的。

按小件貨物的實際價值判決賠償的理由主要是，格式合同約定的免責條款（即賠償限額）顯失公平，違反了“提供格式條款的一方應當遵循公平原則確定當事人之間的權利和義務”的強制性法律規定，屬于無效的免責條款。

按免責條款規定的賠償限額（如1000元）判決賠償的理由主要是，法律并未禁止當事人約定賠償低于貨物的實際價值的免責條款，因此，應當按照《合同法》第312條關于“當事人有約定的，按照其約定”的規定處理。

筆者同意前一種做法，認為，在約定的賠償限額顯失公平的情況下，法院應當按照小件貨物的實際價值判決賠償，理由是：

（1）按照小件貨物的實際價值判決賠償有利于小件快運經營者的規范化經營，保護寄件人或托運人的合法權益。由于賠償的金額遠小于貨物的實際價值，貨運實踐中必然會出現一些經營者故意私吞或出售托運人的貨物，牟取非法利益的情況。因此，在約定的賠償限額顯失公平的情況下，如果法院仍然堅持按照免責條款規定的賠償限額判決賠償，無疑會鼓勵小件快運經營者對所運貨物的漠不關心，甚至會鼓勵小件快運經營者的犯罪行為。

（2）小件快運合同中約定的免責條款是格式合同條款。格式條款是當事人為了重復使用而預先擬訂，并在訂立合同時未與對方協商的條款。一般而言，面向不特定的人、重復進行同類業務的經營者都選擇使用格式條款，小件快運經營人就屬于這種情況。由于小件快運合同中約定的免責條款是格式合同條款，因此，法院在判定該類免責條款的有效性的時候，就應當適用法律規定的較為嚴格的條件，從而保護不特定的另一方合同當事人的利益。

（3）免責條款具有有效性才能按照免責條款規定的賠償限額進行賠償。免責條款生效的前提條件是免責條款必須訂入合同，然而，訂入合同的免責條款并不一定都是有效。免責條款要具有有效性，還必須符合我國《合同法》第39、40、52和53條規定的條件，公平合理即是免責條款必須符合的有效性條件之一。上述具有普遍性和代表性的案例清楚地說明，大多數小件快運格式合同中約定的免責條款是顯失公平的，因而不能成為法院判決的依據。

經營人損害賠償責任的消滅

承運人責任的消滅不同于承運人不承擔損害賠償責任，而是指承運人本來負有損害賠償責任，但因一定的法律事由的存在，承運人的責任歸于消滅的制度。

導致小件快運經營人責任消滅的原因主要有兩個：一是即時消滅事由；二是訴訟時效。小件快運實踐中存在的主要問題是即時消滅事由能否必然導致小件快運經營人責任的消滅。

所謂即時消滅事由，也稱為特別消滅事由，是指收貨人無保留地受領了貨物后，承運人的責任即行消滅的情況。多數小件快運經營人都在其提供的小件快運運單中規定，如果收貨人無保留地受領了貨物，并在約定的期限內沒有提出異議的，承運人對所運貨物的毀損、滅失不再承擔損害賠償責任。針對這種條款，很多收貨人表示難以接受。

對于收貨人無保留地受領了貨物后，承運人的責任能否即行消滅的問題，在制訂《合同法》的時候就存在不同看法。一種觀點認為，收貨人提出異議是承運人對貨物的毀損、滅失承擔損害賠償責任的前提，如果收貨人未在約定的期限內提出異議，承運人的責任即行消滅。另一種觀點認為，收貨人提出異議不是承運人對貨物的毀損、滅失承擔損害賠償責任的前提，收貨人未在約定的期限內提出異議，只能作為承運人已適當地交付了貨物的初步證據，并不能當然免除承運人的損害賠償責任。

很顯然，《合同法》采納了第二種觀點，所以，小件快運經營人提供的運單中所規定的小件快運經營人損害賠償責任的消滅的條款是不符合《合同法》第310條規定的，因而是無效的條款，人民法院在處理有關糾紛時，當然可以不按該條款作出判斷。（作者系長安大學經濟與管理學院副教授，運輸管理系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