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段時間一些讀者和我們編輯部引發了很好的互動溝通,對于人人都苦惱的工作怎樣才能變成人人都快樂的工作展開了各抒己見的探討。而借此次編者話之際,我想也許可以進行一次更深入思考的交流。
首先是我們現實工作更需要觀念性還是操作性的內容?這個問題的本源實際是探討事物的進程到底由理念還是利益( 操作性的東西通常能更直接地實現利益) 推動的。韋伯說:“直接支配人類行為的是物質上與精神上的利益,而不是理念。但是由理念所創造出來的世界圖像,常如鐵道上的轉轍器,決定了軌道上的方向,在這軌道上,利益的動力推動著人類的行為。”也就是說從直接的關聯上看,是“利益”決定著人們的行為,但是人們如何理解這“利益”,或者說,這軌道往什么方向去,卻決定于人們的觀念,尤其是人們的價值觀,決定于什么是他們認為最重要的“利益”,什么是他們覺得“最好”的東西,什么是他們認為最值得追求的東西。當然,這里對“利益”的理解必須是極其寬泛的觀點,它不只是物質的、經濟的利益,甚至也包括精神的“利益”。顯然,在這個劇變時代,工作進程需要這兩者的互為支撐和作用。而《職場》無法決定( 或者提高和提供) 人們工作的物質利益。
那么《職場》能做什么?是為每個工作人實現快樂工作嗎?這讓我想起那句關于“民主”的名言:“民主的目的不是為人民謀求幸福,而是給人民為自己謀幸福創造機會。”換句話說,《職場》的目的也不是直接給予工作的快樂和成功,而是給千萬個工作人為自己謀取快樂和實現成功的機會。如同“民主”這個概念一樣,《職場》提供的是一種行動的思考體系、一種借鑒,而非行動本身。因為行為無法移植,但是思考體系可以移植和嫁接發展。
如此,我們可以進入第二個問題,那就是我們的工作需要哪些觀念或者體系的借鑒?這里所理解的“觀念”是這樣一些關鍵詞,它已經不是思想家處理的“概念”,而是變成社會上流行的東西,被許多人支持或者反對的東西。對“概念”的處理是需要一些特殊能力或訓練的,而“觀念”則是人人擁有的,雖然不一定能清楚系統地表達,甚至有時不一定被自身明確地意識,比方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不管有沒有或者有多大的獨創性。這種“觀念”的源頭雖然還是在“概念”或者說“思想”,但它已經不是一兩個人的思想,而是千百萬人的思想。這本雜志要處理的“觀念”就是這樣一些共享而非獨享的思想,或者說是希望將某些獨享的觀念能夠通過我們這個傳播平臺成為職業大場中共享的概念。
那么這樣的觀念或者思想到底能對現實工作起什么作用,或者起多大的作用?其實當我們說觀念起了作用的時候,并不一定是說它起的都是好作用,或者說起了作用的觀念都是正確的。正如英國的一位智者斷言,觀念對人生活所具有的支配力量,與其中的錯誤程度恰好成正比。而吊詭的是,在這個喧囂年代媒體的常態是我們過度引申而張揚的單線“進步觀念”,可能它最有用的成分往往不那么引人注意乃至顯得蒼白無力,而它最真實的部分卻是不那么有說服力或周全。這是《職場》雜志在選擇人物乃至采訪這些人物和事件背后的觀念時發現的一個事實和困惑。
而這樣的吊詭也和有關民主的悖論有著驚人的相似。眾所周知民主不是萬能藥,它不能包治一切,甚至無法解決三個著名的悖論,即同意與效率之間、代表性與治國能力之間、沖突與認同之間的悖論。如果將第二組悖論中的“治國能力”更換成“掌控工作的能力”,你會發現這其中的內涵與我們碰到的、引發我們思考的困惑有多么深刻的一致。
不過好在有一點是明確的,我們往往需要通過一個觀念的后果才能比較清楚地認識這個觀念,而這個過程中除了時間的“中介”,我們還需要非常注意作為人的“中介”:觀念往往是通過少數人、尤其是行動的少數人而對多數人發生作用的。
而這應該是這本雜志的最終目的。也是我們閱讀他人歷史和接近真實記錄的最終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