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我一直在開會,”2008年3月13日23時已過,俞敏洪還沒有休息,電話那端,他的聲音依舊洪亮有力,“待會兒我還有幾個重要的國際長途要打。”
時值“兩會”,作為全國政協委員的俞敏洪每天都要與各界代表就各種熱點問題討論到很晚,與此同時,作為北京新東方教育科技(集團)有限公司的董事長,俞敏洪還要時時關心來自于大洋彼岸的消息——他所創辦的新東方在2007年9月順利登陸紐約證券交易所,是中國第一家在海外上市的中國教育培訓公司。
新角色
上市的成功使俞敏洪成為中國“最富有的老師”,也讓越來越多的人認識了新東方。15年中,這所學校培訓的學員數量接近600萬人——每當俞敏洪走在北美校園,幾乎每到一處,都能遇到自己的學生。
新東方不僅僅教學生外語,還注重對學生價值觀的培養;新東方不僅是一家普通的民營企業,還是中國民辦教育值得借鑒的成功樣本;俞敏洪不僅專注于新東方的成長,還一直在熱心推動中國民辦教育事業的發展。所有這些因素加在一起,也許就是俞敏洪能夠成為新一屆政協委員的最佳解釋。
然而,對于政協委員這一頭銜,俞敏洪始終保持著一份平和的心態,“之前他們(民盟)告訴我,打算推薦我當政協委員,我也沒有太在意。”俞敏洪想,推薦就推薦吧,“后來我當選了才知道,原來這還是個挺搶手的位置。”
“應該說我是個對政治‘不熱心’的人。我說的這個‘熱心’,指的是謀求一官半職,或者借機與政府官員拉關系。”俞敏洪如此描述自己的參政態度,“但是,我對于中國未來將如何發展更有熱心。”
的確,與南存輝、劉永好等中國第一代民營企業家不同,當得知自己成為政協委員后,俞敏洪很快就完成了從“榮譽感”到“責任感”的轉變。也許是在教書以及創辦新東方期間練就的本領,俞敏洪不僅善于表達和溝通,學習和理解的能力也極強,因此,他很快就適應了政協委員這個“新角色”。
為民辦教育代言
加入民盟5年,一朝當選政協委員,俞敏洪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邀請中國社科院可持續發展研究戰略研究組組長、首席科學家牛文元到新東方“講課”。
“牛老師給我和新東方的管理層上了4個多小時的課,主要是帶領我們學習‘十七大’的重要內容,幫助我們掌握和理解‘十七大’的一些關鍵性詞匯。”俞敏洪說,他之所以讓新東方的高層和他一起學習,“主要是希望他們和我一起提高,這樣大家的思想水平就能夠提高到同一個層次,達到共同的遠見(境界)。”
通過那次學習,“和諧社會”、“可持續發展”、“擴大公民有序政治參與”、“改善民生”等這些之前或是有所耳聞,或是十分陌生的詞匯,都一一印入了俞敏洪的腦海。而當搞懂了這些詞匯背后的含義后,俞敏洪也對自己的新角色有了初步的認識。
就在老俞剛剛完成“自學”之后,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政協還特意組織所有新當選的委員進行集體學習。從2月末到3月初,一共4天的時間,包括俞敏洪在內的新政協委員們集體學習了如何參政議政,如何民主監督以及作為一名政協委員應該如何履職。
“這個以前是沒有的,過去的委員都是直接上會,有些人甚至還沒鬧懂自己應該做什么就進了會場。”俞敏洪認為,“這也是進步的一個體現。”
一旦下定決心做一件事,就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這是老俞長久以來的做事“習慣”。這次為了能出色地履職,俞敏洪特意提前花費很長時間,做了一個關于民辦高等教育的調研報告,對當前中國高等教育存在的問題,以及如何調動民間力量推動我國的高等教育發展,做了詳細的陳述。而他的提案之一,也正是圍繞著這個主題展開的。
如果說俞敏洪關心民辦高等教育的發展是順理成章的,但另一個提案《建議支持民辦教育開展農民工及再就業人群的職業培訓》,似乎就和他這個長期與大學生打交道的“高端”教師身份有些遠了。
但俞敏洪卻不這樣認為,他首先明確了自己的“立場”:為民辦教育代言。至于民辦教育所涉及的對象,自然不應有條條框框的限制。
關注農民工以及再就業人群,俞敏洪認為理所應當,“這是大勢所致。第一,當前的農民工以及再就業人群有一個非常龐大的數量,而這部分人的安置問題直接關系到社會的安定問題,否則,還容易引發一系列的社會問題。第二,這部分人群的就業問題,如果僅僅依靠國家,肯定是遠遠不夠的,而民間恰恰有這樣的人力和財力能夠幫助他們進行職業培訓。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政府給予一定的政策支持,把民間力量充分調動起來,很多社會問題也將被逐漸化解。”
因此,俞敏洪建議,讓民辦教育機構幫助政府分擔社會再培訓任務,由政府委托民辦教育機構開展農民工以及城市再就業人群的培訓教育。由政府監督,并按照人數給予一定的經費支持。至于選拔程序,可以由民辦教育協會把關,實施一段時間后再進行評估,合格者可以繼續承擔任務,不合格者則要被取消資格。這樣一來,既能促進農民工及再就業人群的培訓,又能促進民辦教育的發展,使民辦教育機構與公辦機構享有同等的地位。
“再學習”
成為政協的新成員,老俞向高層獻言獻策也變得更加便捷。“過去我有什么問題需要向上反映,主要是通過民盟。”俞敏洪說,而這次參加了全國政協會議,他就有和高層領導面對面接觸的機會,甚至可以在會議期間直接打個電話就能反映問題了。
除了暢快地履行政協委員的職能外,另一點讓俞敏洪感受極深的就是對自身認識水平的提高,例如他能夠在第一時間內獲取大量的新信息,同時與其他代表交換意見。
當前以及未來中國的經濟形勢、中國股市、通貨膨脹等問題,每天都會成為代表、委員們熱議的話題。俞敏洪坦承,這些他之前并不十分關心。
雖然口才極佳又善于學習,但各界代表委員參與的熱情以及議題的廣泛性,都是俞敏洪所始料不及的,但他很快就調整好自己,參與到其中。“每天,我都會和來自于不同團體、不同界別的委員就各種問題展開討論。”新話題的不斷涌現、新觀點的精彩碰撞,盡管每天他們都會討論到很晚,但會議期間俞敏洪始終是興致滿滿。
全國政協新聞發言人吳建民對今年新當選的政協委員的評價是,“整體素質高、年富力強、參政議政的意識很強”。在分組討論中,這些來自于各界的精英們講起話來個個都是開門見山,沒有套話。難怪俞敏洪參與的熱情如此之高。在俞敏洪的眼中,這次參加全國政協會議,無異于一次學習的大好機會。
“像今天,政協這邊就請了厲以寧先生給我們講未來的經濟形勢。”如果不是成為政協委員,老俞過去難有這樣的機會。對于參加政協會議,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獲得了大量的新知識,充實了思想,俞敏洪感嘆,這一切真是“潤物細無聲”。
用后半生去實現私立大學夢
從1993年創辦新東方學校至今,整整15年,從最初自己拎著漿糊桶到電線桿上貼廣告,到如今新東方在北京繁華地段擁有了自己的集團大樓,俞敏洪和他的創業團隊歷經數次挫折和考驗,最終帶領這所民辦培訓學校頑強地生存了下來。新東方的成功,已成為中國民辦教育領域的一個“奇跡”。而對于中國民辦教育存在的問題,在這一行摸爬滾打多年的俞敏洪自然也感受頗多。
俞敏洪認為,中國民辦教育面臨的最大難題首先是資金問題。在這點上,他的新東方無疑是幸運的——2007年9月,新東方在紐約證券交易所上市。與國際資本市場成功對接,獲得了更多新鮮“血液”的新東方,無疑能成長得更快。然而,國內大多數民營教育機構的融資渠道還十分狹窄,他們中的大多數每時每刻都面臨著生存的嚴峻考驗。
其次,俞敏洪認為,國家的相關政策還需要完善和更有效地推行。例如,政策應該明確界定:什么是盈利性民辦教育和非盈利民辦教育,標明有什么具體的鼓勵措施,比如稅收方面的優惠。
從2003年9月1日起,《中華人民共和國民辦教育促進法》正式實施。在俞敏洪看來,雖然有了這個法,但相關政策的推進卻非常之慢。此外,部分相關政策的出臺并沒有對民辦教育起到有效的推動作用,甚至是適得其反。例如,民辦學校教師的待遇和福利保障等問題。雖然政策上稱民辦學校可與公立學校享受同等待遇,但實際上卻做不到。為此,民辦學校可能要花上幾倍的錢才能趕上公立學校。
實際上,這就涉及到一個教育公平的問題。它廣泛存在于不同區域和辦學主體之間。而俞敏洪的提案之cHrT+YsE01telki1Glap0AP0h25UXrRfRV+/sb0H/DM=一就是“促進民辦高等教育”,他認為,在高等教育這塊,國家光顧了擴大公立大學的校園,擴大招生的生源,但沒有注意到民間其實是有很多資源可以利用的。因此,只要國家給予一定的政策支持,民間就可以調動起很多資金,民辦高校也將就此贏得一個更加健康的發展空間。
在一次演講中,俞敏洪說:“這個世界上失去什么都不可怕,唯一可怕的是失去你的心,失去你的勇氣。”而做教育,正是俞敏洪一生的愿望和興趣。
如今,新東方的發展已經日漸平穩,俞敏洪也為自己的后半生樹立了一個新的目標:創建一所真正意義、非盈利性的私立大學,讓貧困學生也能上得起大學。同時,俞敏洪強調,這所大學與新東方無關,完全是他個人的“理想產品”。
俞敏洪透露,他現在正在選址:占地面積約500畝,硬件投入約8億元,北京昌平、懷柔、密云是首選之地。按照他的初步構想,這是一所以經濟、法律、商學、哲學等專業為主的大學,招生對象主要面向農村學生。
至于學校的運作模式,俞敏洪表示,由于這是一所非盈利性的大學,因此他不打算怎么收學費,主要靠資助、捐款和勤工儉學來幫助學生完成學業。“這個大學主要靠企業家捐錢,他們的名字會被刻在墻上。”當然,俞敏洪自己就是第一個站出來捐錢的人。
對于國外著名的私立大學,如哈佛、耶魯等的成功經驗,俞敏洪早已仔細研究過,它們在資金來源上通常有幾方面,一是學生的學費,一般占到20%;其次主要靠企業家的捐款以及老校友的捐款;還有就是學校自身的資金運作。而這整個又必須是一個持續不斷的過程。
上述模式正是俞敏洪所要借鑒的,目前他正在籌集資金,打算建立一個至少20億元的基金會,以運作這所大學。一方面,他將通過減持在新東方的股票來套現,此外,好人緣的俞敏洪還結交了為數眾多的企業家朋友,這些人自然就成為他募集資金的對象。
從小生在農村、長在農村的俞敏洪,正是因為上了大學,命運從此與村里的其他孩子大相徑庭。因此,他希望辦這樣一所大學,幫助更多的農村孩子改變命運。“我希望這所大學的校園建筑風格是一種較輕松、傳統的中國建筑風格,就像原來北大校園的建筑風格。”俞敏洪期待,這所大學有朝一日能夠“變成中國最好的大學之一”。
中國新時代 2008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