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一年,在今年兩會上又見到了全國人大代表宗慶后。
過去的一年,宗慶后有著一波三折的經歷——與達能跨國婚姻失敗,憤然辭去合資公司董事長,遭遇官司,以及撲朔迷離尚無進展的談判。本想著他老人家會有一絲憔悴,可見了面,他依舊泰然自若。這次兩會,盡管企業事務繁忙,宗慶后還是帶來了兩項議案,以及十八項建議。
今年,宗慶后即將結束人大代表五年一屆的任期,回首五年來的代表歷程,宗慶后用了簡單的六字加以概括:“光榮、責任與提升”。也許在宗慶后心中最重的還是責任二字,當得知自己以往的議案、建議被采納時,他露出了會心一笑。
用腳走出來的議案、建議

2003年,經過浙江省層級選舉,宗慶后當選為全國人大代表。“這是一份榮譽,更是一份責任?!弊趹c后如此概括當選時的心情。五年來,被榮譽托起的宗慶后,一直肩負責任前行,在經營娃哈哈的同時,他更“留心并積極思考政治、經濟、法律、社會等各種問題,收集各方聲音,以確保所提議案、建議真正關乎民生?!?br/> 在企業界,宗慶后素有“商業超人”的雅號。他在企業管理方面事必躬親,娃哈哈令人嘆服的全國銷售渠道就是宗慶后用他的“鐵腳板”一步一步走出來的。有一年,宗慶后有一半以上的時間奔走在全國各地。甚至一次他用了20多天的時間就跑遍了大半個中國。
在全國走訪經銷商的過程中,身為人大代表的宗慶后,也隨時注意收集各種聲音,大到當地政府機關官員,小到消費者,只要有機會打交道,宗慶后都會認真與對方聊一聊,“我到全國各地去從不刻意收集意見,正正規規去收集意見反而效果不好,常是在你傾聽,細致觀察時,才可以了解到一些實質性的問題?!弊趹c后在接受《中國新時代》專訪時說。
而在娃哈哈集團內部,宗慶后則采用公開征集信息的方法。在娃哈哈,宗慶后既是領袖也是家長。曾有很長一段時間,員工有任何問題都可以隨時找到宗慶后溝通,即便后來宗慶后越來越忙caOjUy/R0+jB7ZfsE/S1fb09o/UH+T9hJTRZzxS4d7I=,不得已減少了與員工溝通的時間,他也堅持只要不出差,必定在公司食堂與員工一起吃飯的習慣。對于這位家長,員工都習慣了有想法和建議都直言不諱。
在北京參會的兩周時間,不能全情投入工作的宗慶后,只要有時間,肯定會用來處理工作。每年來北京開會,他都會帶上兩三個助手。這些助手會第一時間將公司的事務見縫插針地交給宗慶后處理。我們剛結束采訪,助手就已經拿著厚厚的文件來請宗慶后批閱,“我都沒時間睡午覺?!弊趹c后一邊笑著,一邊走到桌子前,開始工作。
“麻辣代表”“議案大戶”
作了五年的人大代表,宗慶后每年都會帶上厚厚的議案,建議來到北京,因此,人們都稱他為“議案大戶”。
今年宗慶后提出了《關于提高個稅起征點至5000元,以降低工薪階層稅負,拉動國內消費的建議》,據宗慶后說,“就是來自公司員工提出的建議。我們企業每年給員工加工資。但員工抱怨說,加了工資又讓稅給收走了,當然,這里還有物價上漲的原因。所以我想,應該把這種呼聲帶到兩會上反映一下”。
因為每年都會提出關乎基層民生又觸及現實問題的議案,又有人在宗慶后“議案大戶”的頭銜前面,加上了“麻辣代表”的稱謂。
對于“麻辣代表”,人們通常會爭議較大。有人認為,這些“麻辣代表”真正代表了民眾的聲音;也有人持反對意見。宗慶后關于提高個稅起征點的建議,也同樣是有人拍手叫好,有人批評他“太不愛國”。對于這些評價,宗慶后聽后一笑置之,“我并不是什么‘麻辣代表’,我的議案都經過了深思熟慮?!?br/> 那么多的議案從哪里來?
宗慶后回答說,“天天坐在辦公室里,是想不出議案的。我的議案都是在全國的走訪中看到、聽到的,調查得來的?!?br/> 每年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召開前的幾個月,無論工作多忙,宗慶后都要抽出時間進行調查,撰寫議案建議?!爸?、參政、議政,是一名人大代表的基本職責,”五年來,宗慶后究竟提出了多少議案、建議,其中,被采納的又有多少,連他自己也很難說清。
2003年宗慶后提交的《關于加強農村基礎建設規劃工作,制定〈中華人民共和國農村規劃法〉的建議》;2004年提交的《關于調整企業所得稅、增值稅征收稅率與征收方法,推動經濟發展的議案》;2005年提交的《關于修改〈食品衛生法〉,制定〈食品安全法〉的建議》,《關于制定實施細則、加快落實“非公經濟36條”的建議》;2006年提交的《關于強化企業在科技創新中主體地位》的建議等等。這些議案或建議或是已經被采納或是已經得到相關部門的足夠重視。
宗慶后說,“作為一名人大代表,我履行了我的責任。”宗慶后還決定,今年兩會結束以后,回杭州后要對自己提出的議案建議做一次仔細地統計,他要的不是自己的成績單,對于他來說,僅是對自己所履行責任的一種評判。
呼吁外資政策與時俱進
在宗慶后今年的兩項議案以及十八項建議中,與他所在企業或行業有直接或間接聯系的議案、建議不過6個,有一些建議甚至與他所從事的行業相去甚遠。宗慶后不僅將視野集中在自己的行業,只要是他認為值得關注的,他都會去進行認真地調查。比如,去年,娃哈哈集團捐贈了25所希望小學,宗慶后也親自去了解情況。在走訪中,他發現,農村教育現在的情況不僅僅在于需要多建立希望小學,農村教師編制偏緊,教育基礎條件差等問題也亟待解決。所以,在今年的兩會上,宗慶后便提出了《關于加強農村師資力量,提高農村師資水平的建議》。
“我提的議案和建議都是比較大的東西,小的東西我不會帶到全國兩會來。這些(議案和建議)都是行業普遍存在的問題,我不會把自己一家企業的問題放在兩會上談?!弊趹c后說。但今年宗慶后的建議中《關于調整引進外資政策的建議》還是普遍引起了熱議。
去年娃哈哈與達能之間的跨國“婚姻”出現問題,外界普遍認為,宗慶后的此項建議頗有針對性,但事實是這項建議是繼去年之后,宗慶后連續兩次就相同議題上書全國人大。
隨著中國改革開放30周年這一有紀念意義的時刻到來,人們普遍認為,是到了一個該進行總結的時候,現階段形勢需要我們認真總結30年來的得與失,并結合現階段的新情況進行一些與時俱進地調整,在如何評價現階段我國引進外資的政策時,爭論一直存在。
在宗慶后看來,在充分肯定外資對中國經濟發展帶來的巨大聯動效應時,也應該正視引進外資政策是否應該與時俱進的問題。宗慶后認為,“我國改革開放30年,特別是加入世貿以來,在吸引外資方面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大量國際資本的涌入,為我國的經濟發展帶來了急需的資金,在推動經濟增長,擴大就業等方面起到了積極的作用,對我國經濟快速、持續地發展,做出了較大的貢獻。但在看到外資所帶來的積極作用的同時,我們必須承認,現行的外商投資政策也為我國經濟和社會的發展造成了許多弊端?!?br/> 
據宗慶后分析,其弊端表現在三個方面:
一是我國企業在利用外資的利潤分配格局中,始終處于弱勢地位。外資憑借資本和知識產權等高端資源,大量使用我國的廉價勞動力生產中低端產品,廉價出口,由此造成絕大部分利潤被境外資本所賺取,中國企業為外資“打工”的情況十分普遍。同時,許多國內企業片面注重對國外資金的引進,卻忽視了同時引進并消化先進的生產和管理經驗,造成我國企業的整體技術層次始終在低水平徘徊,改革開放初期我們所希望的“以市場換技術”的目的并未實現。宗慶后坦言,在與達能近12年的“聯姻”中,“我們當時與達能合作,主要是想引進先進的技術,但結果卻令人失望,事實上,已經沒有合作的必要了。我建議應盡快實現利用外資從‘量’到‘質’的轉變,以確保外資真正為我所用,為我服務?!?br/> 外資引進的總體質量不高,宗慶后認為是第二個應該注意的方面。“一些地方盲目崇尚外資的現象較為嚴重,許多地方競相攀比每年引進外資的指標,并以此來考核官員的政績,這種做法無疑助長了不顧實際的需要,盲目引進外資,為吸引外資而不計代價的現象?!睂Υ耍趹c后認為,應該切實解決內資企業,特別是中小型企業融資難的問題,增強國內企業在外資引進過程中的主動權。
最后一個方面,宗慶后則是擔憂境外資本已開始影響我國的產業安全。“國際資本不斷收購并控制我國各行業的龍頭企業和盈利能力強的優秀企業,涉及的行業領域也已經從食品、飲料、日用化工等一般產業發展到機械、鋼鐵、電子、通訊、能源、銀行、保險、甚至軍工等支柱產業,外資壟斷的趨勢已初現端倪?!弊趹c后憂心忡忡地說。
事實上,中國并不乏民族品牌死于并購的案例,前有一些化妝品、牙膏品牌被收購后遭遇雪藏;后又有被達能收購的民族品牌樂百氏,現也已逐漸淡出了國人的視線。針對這樣的現實情況,宗慶后呼吁:“加強對反外資壟斷的監管力度,盡快在《反壟斷法》的基礎上制定操作性更強的配套規章制度,保護我國的產業安全,確保經濟發展主動權才是解決之道?!?br/>
中國新時代 2008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