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對中國經驗、中國模式的解釋上,最具有根本性質的,莫過于由塞勒尼、伊亞爾、唐恩斯利等人組成的新布達佩斯學派的狹義社會轉型論。在他們看來,所謂“中國經驗”就是中國在“打造沒有資本家的資本主義”過程中出現的一系列特點。
新布達佩斯學派的原本預期
在“新布達佩斯學派”之中,有人把前社會主義陣營各個國家的轉型稱為“第二次大轉變”,而且認為這一轉型是對社會學理論的一個大挑戰。有人則把“共產主義的衰落”視為“發給社會學家的請柬”,以此為啟動新的研究綱領的機會,致力于對進入21世紀以后新資本主義之可能性進行發掘,并將這些問題集中到一點:“資本主義轉型的初始條件究竟會如何影響到將要打造的資本主義類型?這個資本主義將在哪里打造?由誰來打造?”也有人致力于對所謂“中國新資本主義的崛起”進行更直接的討論,援引自由主義的論據——“資本主義是經濟發展的必要充分條件”,從亞當·斯密的“資本主義導致經濟成長”的命題,反向推導出“如果經濟發展了,肯定已經存在資本主義了”,并尋求對資本主義的中國特征、機制及其全球意義的解釋。還有的學者則對中國和東歐的市場轉型專門進行研究,通過與一些經濟學者合作展開的研究項目,根據中國各公司在上海股票市場的交易數據,分析資本主義在中國的出現以及政府在這一過程中的作用,有關研究涉及了中國城市中高效率的私營企業、國有企業以及人力資源上有競爭力的公司,通過相關調查數據來顯示這三種機制對于市場轉型的作用。通過所有這些,他們向世界傳達這樣的信息:中國似乎在現有體制下通過“自下而上”的途徑確定無疑地在演變為資本主義。
可以明顯地看到新布達佩斯學派的一種預期:似乎中國社會轉型真會沿著他們設想的軌道走下去,中國社會轉型加速期基本是按照新布達佩斯學派的構想運行著,中國社會學的研究,甚至整個社會科學的研究,都逃脫不了為新布達佩斯學派的預言作論證的命運。但是,中國的現實,不論是自上到下,還是自下到上的現實,都使新布達佩斯學派不斷地、日益地感到失望和失落。時間和事實越來越證明,中國社會轉型的實質,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種新型社會主義的成長,而絕不是從社會主義轉變為資本主義,不管是“自上至下”或者“自下而上”。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在哪里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作為一種新型社會主義,“新”在哪里?筆者曾經指出,概括地說,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第一,它是一種利用資本主義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逐步取得對于資本主義的相對優勢、并最后戰勝資本主義的社會主義。第二,它又是一種在自己的實踐中不斷探索社會正義、不斷追求社會和諧、不斷進行制度創新、并不斷致力于逐步把公平正義貫徹到社會結構和社會制度各個方面的社會主義。
就第一方面來說,它是一種與資本主義有著復雜關系——一種利用資本主義、但又與資本主義有本質區別的社會主義。一方面,它使我們體會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具有的開放性和包容性;另一方面,也使我們切身體會到,如果不清醒地認識到這是利用資本主義,那就很容易與資本主義相混淆。因此,這里特別體現出社會主義堅定目標的重要性,樹立共同理想的必要性。同樣上述情況也告訴我們,如果不去利用,那就是缺乏智慧;但是如果在利用時,忘記了自己的社會主義目標,那就是沒有頭腦。
就第二方面來說,它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創新性的社會主義。這種趨勢越來越明顯,以人為本,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的科學發展觀的提出,構建民主法治、公平正義、誠信友愛、充滿活力、安定有序、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問世,社會和諧被確定為社會主義的本質,改善民生問題被確定為社會建設的重點,公平正義被確定為社會建設的目標,就是幾個標志性里程牌。黨的十七大報告進一步指出:“改革開放以來我們取得一切成績和進步的根本原因,歸結起來就是:開辟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形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高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旗幟,最根本的就是要堅持這條道路和這個理論體系。”這里“開辟了”、“形成了”都表明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方面的理論創新和制度創新。黨的十七大報告,深刻明確無誤地向全世界闡釋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從而同樣明確無誤地否定了資本主義方向。這種“自上而下”的趨勢,不能不使新布達佩斯學派更加失望和失落:他們的那一套在中國對不上號,不起作用!
在“自下而上”的方面,隨著中國社會重心日益下移,全國范圍的城市社區建設和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正在蓬勃開展。我們在全國各地的調查和考察表明,中國城鄉基層社會,正在用建設性的反思批判精神,通過制度創新,把社會公平正義落實到我國微觀制度的方方面面。無論在制度安排的公平方面,還是百姓認可的公平方面,無論在合理地配置社會資源和社會機會、重點解決民生問題上,還是在解決突出社會問題、社會矛盾和社會風險上,無論在使全體人民受益方面,還是在讓弱勢群體共享社會發展成果方面,無論在減少居委會的行政性、增加自治性,還是在培育和健康發展社區組織與建立社區服務體系方面,都在逐步取得進展。我們的調查和考察也表明,總的來說,各地是在利用資本主義一切可以利用的東西,而不是在“自下而上”走資本主義道路。我們的調查和考察還表明,在中國社會快速轉型期,確實是社會優化與社會弊病并生、社會進步和社會代價共存、社會協調與社會失衡同在,但基本方面、基本趨勢是社會優化、社會進步、社會協調,而社會弊病、社會代價、社會失衡則是非基本方面、非基本趨勢。盡管如此,各地對后一方面并沒有忽視,也正在逐步解決。
如果說,第一方面強調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作為新型社會主義的開放性,那么第二方面強調的是它的創新性。現在已經可以看到,前一方面,在發展初始期,對發展生產力、提高效率特別重要,今后還將繼續這樣做;當社會生產力發展到一定程度,后一方面則越來越顯示出自己的重要性。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正是一種非常開放的、在不斷制度創新中持續成長壯大的新型的社會主義。
應當說明的是,我們對“布達佩斯學派”或“新布達佩斯學派”采取分析的態度,并不一概否定。他們的觀點中有值得我們參考、借鑒的東西。但是他們企圖把西方“三權分立”的那一套憲政和價值觀,也搬到中國來,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也是我們堅決不能同意的。(作者為中國社會學會會長、教授、博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