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舒亞·雷諾茲的創作與理論初探

周　晶

【摘要】喬舒亞·雷諾茲是18世紀后期極具影響力的歷史肖像畫家和藝術評論家，他的“宏偉風格論”及繪畫原則、標準、觀點和藝術主張在當時都極有個性。他的作品畫面柔美秀雅,給人以歡快、心曠神怡的優美感。這個唯美主義者作為皇家藝術學院的院長,制定了一系列的教學規劃,對英國藝術界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關鍵詞】雷諾茲 繪畫理論 獨特風格

一﹑宏偉風格論

喬舒亞·雷諾茲(Joshua Reynolds 1723-1792)，是英國18世紀后期最富盛名且頗具影響力的歷史肖像畫家和藝術評論家,也是當時美學理論典型觀點的體現者。作為英國皇家美術學院的院長,他的藝術理論在當時風靡一時,并產生了一定的影響。

雷諾茲在藝術理論上頗有成就,最典型的就是他的“宏偉風格論”。 “藝術的目的是道德的增進”,這是他的“宏偉風格論”的基礎之一。他提出，偉大的藝術家必須不斷追求莊嚴與崇高的題材,避開卑下和不體面的東西。他認為“崇高﹑莊嚴”的肖像作品僅僅是貴族和上層人物所特有的。他說：“有些畫家往往描繪下層人物,以粗俗的觀念精確地表達各種情感,就像我們在賀加斯(Hogarth)的畫中看到的，這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他們的天賦被拘泥在低級﹑狹隘的主題上，我們能給予的贊美也像他們畫的對象一樣，是有限的。” [1][P36]

《凱波將軍像》是雷諾茲的成名作,畫中獨特的風格、審美對象、對理想美的追求從其成名作中很明顯地表現了出來。藝術總是為社會服務的，在當時消極且浮躁的英國社會，雷諾茲的審美觀不僅影響了他的一生及他所生活的時代，而且還根深蒂固深入到他以后的畫家心中。在他一生所作的4000余幅作品中，這種觀點得到了充分的詮釋。《伊麗莎白·德爾美夫人和她的孩子》、《馬斯達·佩蘭》、《塔爾列頓上校》等作品，更是其杰出的證明之作。選材對象身份高貴，雍容睿智，衣服華麗而有質感,都極好地體現了他心中美的觀念和畢生追求，而他的一生也正為追求這些上層人物所特有的尊貴、端莊和靜穆而樂此不疲。

雷諾茲的《伯爵夫人和女兒》、《扮演悲劇繆斯的西頓夫人》等作品，同以前的許多作品一樣，是生活化的描寫，但絕對不真實，可以說這些作品都傾注了畫家所特有的感情，典型莊重的畫面給人以純凈的美感。他的畫面中典雅和莊重的并存感,把18世紀英國描繪上層人物畫作的水平推到了最高點.雖然大多數人都認為當時英國成就最高,對后世影響最深的畫家不是他,但他的這種莊重的風格卻是無人能比的。他的許多作品也僅僅是把畫面的背景加以處理,可他對光感的靈活運用,并使與主人公的搭配,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諧，可以說雷諾茲在這方面是一個相當成功的畫家。從他的作品中可以處處看到他滲透出來的獨特的美學觀念及靈感，這是那個時代所特有的。與同時代庚斯博羅所留下來的作品相比,他們兩人的審美觀和畫面風格是完全相對的。雷諾茲曾說：“通常的做法是用陰影烘托出畫面的中間部分，或者采用相反的方式，但規則的基本精神不變。”[1][P112]他在創作時也是按照這個規則進行的,每幅畫作幾乎都是暖色光源,整個畫面給人以溫馨輕快的感覺,很輕松,真正讓人體會到了上層人物的高貴與生活無憂，畫風把當時英國的奢侈生活和人物精神狀態充分地表現了出來。他也許正是用這種強烈的明暗對比來烘托中心人物，讓畫面的主體更加突出，使他本人的思想表達得更為歡暢，從而使他的畫作在英國18世紀的眾多作品中脫穎而出。

二、原則、標準、觀點及藝術主張

雷諾茲對肖像畫藝術有一個堅定的原則：即肖像畫決不是描繪人的本來模樣，而是他應有的模樣，即表現“他們的完美性”。（2）[P186]在雷諾茲的作品中，人物形象都相當別致。他的作品和諧而安靜，如行云流水一般，柔媚、秀雅，具有柔美征服力。這種畫面給人以歡快、心曠神怡的愉悅感。而這種輕松與和諧，和那種震撼心靈的凹凸不平和奔放不羈的崇高之美是完全不同的。作為一個唯美主義者，他的作品力求做到他心中的十全十美。按照他“每件好的事物必須以某種特定的原則給人們帶來愉悅”的原則，那些貧窮的勞動人民的沉重痛苦永遠不可能出現在他的畫面上。

雷諾茲曾在《圣經》中看到圣保羅的體形并不美，亞歷山大是個矮子，阿杰西勞斯又矮又瘸，容貌猥瑣，但是拉斐爾把他們都理想化了，這就更加堅定了他保持他特有的典型審美觀的決心。而為了遵循這個原則，他甚至會把長相丑陋的貴族女性按照他心目中她應有的模樣進行合理的理想化修改加入畫面，也可以把完全沒有氣質和風度的貴族男性創造得完美無缺，更會把殘疾者所特有的痛苦隱藏的毫無痕跡，真正做到表現“他們的完美性”。當然，雷諾茲也有許多忠實地再現人物性格特征的作品，如《荷蘭斯瓦爾波》、《洛倫斯·斯特恩》、《里查德·羅賓遜大主教》等優秀作品，但以表現人物應有的模樣為主的作品較多，他的這種原則就是為何他所描繪的畫面的人物總給人以愉悅的心理感受的重要原因。

“品味與物質性的美都存在著具體的標準”，“這種標準源于人類感覺的統一性源于對自然的普遍認識，源于積淀而得的關于完美的觀念。”[4][P101]雷諾茲的這種滲透有經驗主義的美的標準使他的畫作基本上都同出一轍，唯一不同的可能就是光源，這也是形成他特有風格的決定性因素。男性的高大和女性的端莊都是這種標準下的產物,而這種迎和上層社會的美也的確符合當時英國社會的審美觀點。分析雷諾茲的這種觀點,可能與他自身的愛好和興趣有關,但也不排除以前畫家對他的影響。倫勃朗、大衛、米開朗基羅等有名的畫家，他們有的對當時統治階級充滿憎恨，有的受到教皇的迫害，有的同上層統治階級矛盾重重，而影響了他們的創作，最終沒有很好地發揮出各自的才能。雷諾茲是一個極有繪畫天賦而且很有頭腦的畫家，他從以前畫家的作品中取長補短，了解他們的求學經歷，當然也可以從這些不適合當時環境的畫家中汲取教訓，不愿讓自己的天賦被埋沒。

雷諾茲認為:模仿是藝術家成為大師的唯一途徑,要熟悉大師,但不能盲目師從大師。他要求學生要勤奮,但不是毫無目的地蠻干;要學習各個畫派(即使是低級的很不入流的),但只取其優勢;要有清晰的頭腦,寬廣的視野,融會貫通,最終形成完美的觀念。他認為畫家在描繪對象時,要在感情的基礎上用理性的思維去判斷、去創作，進而形成一幅有思想內涵的作品。可以說雷諾茲的作品含有豐富的感情,但這些感情不是他自己要發泄出來的他自身應有的情感,而是他心中所描繪的對象自身應有的感情和氣質。一般而言，繪畫的情感包括四個方面,一是畫家沒有感情只用技法把對象自身的感情表達出來;二是把對象自身的神態與氣質同畫家本人對對象的理解和情感相融合,這樣的作品可以說是堪稱精品的優秀之作，三是不理會對象本人的氣質和神態,僅僅是把自己對對象的理解表現出來,像楊辛、甘霖的《美學原理》中所論錢紹武第一次描繪一個女演員的例子和雷諾茲這種思想下的作品一樣，不算很優秀的作品；第四就是畫家沒有任何思考與精神地客觀而真實地對對象的描繪。雷諾茲的作品就是這樣，沒有對象的本質特征，統統是他所理解的對象應有的精神特征。他給予弗朗索瓦·布歇（Francois Boucher）很高的評價，那是因為布歇的作品題材同他的大同小異，要么是英雄人物、歷史事件，要么就是上層階級的貴族，最主要的是與他心目中認為作品就要有里程碑式的風格與要忠實于描繪對象的歷史環境和背景是有相同之處的。同布歇的《篷巴杜夫人像》一樣，雷諾茲創作了大量著力表現人物文化修養、社會地位和高貴氣質的人物，如《扮做悲劇繆斯的西頓夫人》。用暖色調淋漓盡致地描繪了西頓夫人舉目垂手中的高貴典雅和清新自然，令人猶然進入一種相當雅致美麗的境界。而同一個人，庚斯博羅的畫就是用冷調子把自己的思想融入進去，給人以意味深長的感覺，回味無窮。極富韻味和短暫的輕松愉悅是雷諾茲和庚斯博羅畫作給人的感覺，深深打動心靈深處的藝術效果最終使庚斯博羅比雷諾茲的畫技更高一籌。

雷諾茲主張一個藝術家應該具有從眾多的傳統中區別和選擇最佳價值的能力。他了解各個畫派的優點和缺點，并一一作了區分。他認為，米開朗基羅不注重用色，提香擁有熟練靈巧的技法，威尼斯畫派色彩過于絢爛，拉斐爾只關注形體的整體效果……從這些畫派及畫家中他都取長補短，納為己用。他把古代雕塑的某些優點同現實生活中的人物姿態加以結合，使作品既有現實的優美形象，又有古典的穩重寓意，使人不得不大為驚嘆，這方面有代表性的就是《邦伯里小姐為三美神而犧牲》、《扮作優福羅斯涅的哈勒夫人瑪麗·恰洛者》、《扮作狄安娜的安娜·費莫夫人》等作品。雖然他認為米開朗基羅忽于用色，但他始終遵循米開朗基羅的創作原則，把畫面人物中的姿態、容貌加以補充和修改，使之理想化；雖然他不喜歡威尼斯畫派的色彩，但他運用其構圖和方法，便于工作畫面具有強烈的裝飾風格，從他的許多作品中很容易找到他終生反對且討厭的威尼斯畫派的色彩和風格，如《馬斯達·佩蘭》等。可以說這些都是雷諾茲的矛盾點，反對別人，卻又拿別人的東西來為自己的畫作增色，讓人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是真的反對還是假的反對。

三、雷諾茲的影響

雷諾茲作為皇家藝術學院的院長，制定了一系列的教學規劃，尤其是他的藝術見解和美學觀點，對英國藝術界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他的藝術、藝術觀點最充分地表達了整個18世紀英國的美學觀點。在把藝術家水平提高到一個新的水平這一點上他做出了突出的貢獻。他在英國皇家美術學院一年一度的演講，整整影響了一代人，而且在相當長時間內成為英國藝術家所遵循的原則。”[3][P674]“在雷諾茲之后，其他畫家如出一轍，有所不同的只是他們的作品或稍多一點魅力；或稍多一點倨傲；或稍多一點活力……”[4][P31]

在英國美術史上，一度受雷諾茲影響的畫家是相當多的。在雷諾茲生前及身后，英國肖像畫甚至風景畫一直都處在這種僅僅讓目光得到愉悅而藝術家就心滿意足、止步不前的狀況。在他以后的畫家中，有一段時間幾乎沒有一個畫家能擺脫這種外表的和諧過渡到深厚形體的印象上。當然，他的影響主要限于18世紀和19世紀前期，到了拉斐爾前派就開始跳出了這個思想圈。“19世紀40年代，英國皇家美術學院的一批學生，為了反對當時美術學院陳陳相因，缺乏創造的陳腐畫風，提出要以拉斐爾以前的早期文藝復興藝術為榜樣，真實地表現自己的思想感情和觀念，并忠實于自然，發揮藝術的社會道德作用。”[2][P284]

總體上看，雷諾茲是18世紀英國繪畫創作和美學思想雙重意義上的典型代表。從今天的眼光來看，他給18世紀英國肖像畫帶來的光輝和為提高藝術水平作出的貢獻是有目共睹、值得肯定的。

參考文獻：

[1] 喬舒亞·雷諾茲.皇家美術學院十五講[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

[2] 汝信.全彩西方繪畫藝術史[M].銀川：寧夏人民出版社.2000.

[3] 朱伯雄.世界美術史[M].濟南:山東美術出版社.2006.

[4] 艾黎·福爾.世界藝術史[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4.

（作者單位：陜西師范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