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發現
寄居在孔廟的北京歷史文物,在進入21世紀的時候,將有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家了;然而首都博物館新館的建設隨著工程的快速進展,建設者遇到的挑戰越來越多。
最讓他們頭疼的就是杜迪陽設計的青銅橢圓桶,那個贏得喝彩的創意在施工過程中卻遇到了空前的麻煩和挑戰。
施工方幾乎所有的技術骨干都被調到了這個施工現場,每綁扎一根鋼筋都要進行精確計算。這個橢圓形的斜桶,從建筑專業的角度來講最大的難度就是每一層鋼筋綁扎后,都要校正偏差(圖1)。

(1)新首博建設施工現場
為防止澆鑄后出現問題,施工單位做了他們從未做過的試驗——按1比1澆鑄了一塊模型。
當這座龐大的建筑到了即將封頂的時候,一個更加嚴峻的挑戰隨之而來:這個巨大的屋頂面積近15000平方米,它的北側,即面對廣場的位置還要伸出一個22米長的寬大挑檐,這樣大的跨度必須有百分之百的安全保證。
歷史上曾經有過可怕的結局,上海有一座建筑的長挑檐屋頂,在一場特大暴風驟雨中被掀掉,造成巨大的損失。因此,如何保證新首博寬大挑檐的安全,使得決策者們不愿意僅僅相信建筑結構設計師的計算。
在這之前,浙江大學力學研究所的專家已經一遍又一遍地計算和測試過所有的數據,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首都博物館業主委員會還是決定再委托北京大學對新館結構的安全性進行風洞實驗。
首都博物館模型上數不清的導管連接著一個個微小的壓力傳感器,通過它將模型的每一個受風面上各點承受的壓力傳入計算機,進行綜合數據統計。
在大型低速風洞中,他們模擬了首都博物館新館周圍的建筑環境,確保風洞實驗數據的準確性。
北大向首博業主委員會提供了380多頁風洞實驗報告,實驗結果證明了設計是安全可靠的(圖2)。

(2)風洞實驗結果猶如給建設者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在法國設計師杜迪陽的設計中,“新首博”外墻壁所用的木材、石材均需要從國外進口,價格極高。難道在中國就找不到與“新首博”建筑整體藝術氣息相吻合的材料嗎?
“新首博”的外墻除了用榆木外,最終選用了出自中國北方的石材“蒙古黑”,經過打磨,十分理想地再現了老北京城墻固有的色調(圖3)。

(3)使用本地建材既保證了質量,還節省了經費
一座博物館外在的形態畢竟只是一種符號,它的內核,即向觀眾展示什么和如何展示,才是骨子里的東西。
新首都博物館應該如何定位呢?
這個問題其實沒有懸念——因為世界上能夠延綿3000多年,既有文字記載又有出土文物佐證的城市只有北京。
所有的專家一致認為:首博新館的基本陳列應該定為北京通史。
基本陳列是一個博物館展覽陳列中的重中之重,根據專家的喜好來定位基本陳列,是長期以來博物館界的一個慣例。
編寫新首博展陳大綱的人們認為,這次展陳大綱內容不作為最終的定論,將來隨時根據觀眾的意見進行調整。
展陳設計師肩負的責任,是要把那份以歷史線條形成的幾十萬字的展陳大綱,用一種合理的展陳形式體現出來。首博業委會決定,“新首博”的所有展陳設計均向國內外著名設計公司公開招標。
一個博物館的展陳形式設計公開招標,這在國內還是第一次。
這次方案征集共收到國內外18個設計單位參賽的44個方案。經過初審和復審,最后北京通史、北京民俗、精品展覽、臨時展覽成為入選方案。
國際著名的美國紐約RAA展示規劃設計公司,因曾經承擔設計了美國“猶太人大屠殺紀念館”而名噪一時。他們帶來的北京通史的展陳設計理念讓人耳目一新。在布展方案中,他們把展線劃分為內圈和外圈,內圈展示“北京歷史文化”,外圈展示“世界文明概覽”(圖4)。


(4)圖組:獨特的內外圈展陳設計讓人耳目一新(4-1)展示北京歷史文化的展品;(4-2)展示世界文明的展品
內圈和外圈不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展陳形式,和一般設計者不同的是,他們沒有過分突出自我,而是站在觀眾的立場上融入了“人性化”的設計思路。
他們的設計得到了大多數評委的認可。
?當“新首博”的展陳大綱和形式最終定稿時,“新首博”的內部裝飾工程已經開始,那個巨大的青銅圓形展廳的外裝飾面將使用青銅板材。
按照設計要求,在這些青銅板材上要雕刻出中國古代青銅器的典型紋飾(圖5)。

(5)中國古代青銅器的典型紋飾舉世無雙
中國商周時期的青銅器被歐洲的藝術大師們譽為中國最優秀的傳統文化,但今天的設計師對古代青銅器的了解和領悟卻少得可憐。
就在人們為了博物館這個青銅鼎的紋飾感到山窮水盡的時候,館長韓永突然想起他的一個朋友,一個生活在北京郊區以鑄造青銅藝術品為生的工匠王德龍。
王德龍,祖籍山東,生在北京,下鄉插過隊,回北京后在一所大學里做木匠。幾年后,他突然迷上古代青銅仿制工藝,辭職辦起一個小青銅作坊。經過多年打拼,小青銅作坊發展成為一個制作青銅器的工廠。
王德龍的青銅器工廠距離北京市中心近50公里。當王德龍得知韓永是為了首都博物館的青銅鼎工程前來向他求援時,一時不知怎樣表達內心的感受。王德龍向韓永講述了自己對青銅器的理解,并立即構思了青銅器紋飾的草圖(圖6)。

(6)如果說法國設計大師杜迪陽設計的新首博是一件傳世之作,這件作品的點睛之筆就是美麗的青銅紋飾
許多建筑設計師都解決不了的難題,就這樣被一個青銅工匠解決了。
2003年春天,當人們企盼新館工程早日結束的時候,一場突如其來的“非典”給施工造成了巨大沖擊,工程進度被嚴重拖延。
2005年初,在北京市政府承諾市民在這一年要辦到的56件實事中,首都博物館新館在年內建成并且開館運行位列第九。
北京市政府要求北京市文物局局長梅寧華和首都博物館館長韓永簽字,保證新首都博物館在2005年年底之前開館運行。
盡管梅寧華簽字的承諾書上寫的是試運行,但他明白,自他們簽字的那天起,就意味著首都博物館新館的基建、展廳的裝修和布展已經同時進入倒計時。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偏偏在這時候民俗展的實施方案出了問題,準備施工的圖紙一改再改,最后一稿送來的時候,時間又過去了一個多月。
具體實施方案確定后,立即進行大會戰,施工現場最多的時候有近3000人在作業。
此時,首都博物館年輕的工程部主任王瑞成了矛盾的漩渦中心。大情小事的組織協調把這位能干的女性忙得團團轉。好在她沉著應對,難題總能一件件得到解決。
韓永的時間則被排得滿滿的,在首都博物館南側小紅樓的臨時會議室里,他每天至少要召集十幾個會議。
其實更可怕的是,他們有時不得不推翻已經完成的工程,所有的參建者都沒有遇到對施工標準要求得如此苛刻的工程項目。
?由于時間緊迫,首都博物館的工程施工還沒有結束,就同步啟動布展的準備工作。
那些價值連城的文物,在它們的老家孔廟已經存放了很多年。首都博物館的保管部,從“新首博”開工的那天起就已經開始了文物搬遷前的準備。
文物進入展廳實物布展時,距離開館已經不足100天。此時,如果文物到位,它們的安全就會成為大問題;如果文物不到位,它們的定位、固定還需要調整,后面的工作就只是一紙空談。
怎么辦?首博陳列部的程旭想出了一個布展與施工同步進行的辦法。
按照程旭的辦法,把需要上展的文物都拍攝制作成1比1的圖片,貼在展線上,布展人員可以根據需要直接移動圖片來調整文物的位置。當所有文物的位置最終確定后,再將圖片換成實物。
這是非常聰明的做法,他們因此贏得了時間。
2005年10月,在武裝護送下,第一批文物離開了它們寄居多年的孔廟,來到了新家。
由于在孔廟“老首博”的庫房存放已久,會有無數的霉菌、蟲卵寄生在文物,特別是絲綢和字畫上。為防止受污染的文物把霉菌和蟲卵帶進“新首博”,所有文物必須用毒氣滅菌滅蟲。
按照慣例,文物進行毒氣處理后需要晾曬3天,人員才能直接接觸。但是對于趕工期的新首博物工作人員來說,3天實在是等不及了。
試營業前的1個月,北京武警總隊的官兵進入首都博物館新館,承擔起安全保衛任務。
對于首都博物館的所有人來說,這幾年是他們一生中難忘的日子。陣痛與歡欣交織在一起,人人都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沖刺。當布展全部結束時,距離開館試營業已經不到10天。在40多天的時間內上展12個大型展廳,沒有一件文物損壞,應該說是一個奇跡。
開館的前夜,從西伯利亞快速南下的寒流掠過中國北方,北京的氣溫急劇下降。王瑞和她的工程部員工一夜沒睡,一直忙到開館前的最后一刻。
經過建設者們不懈的努力,“新首博” 終于以嶄新的面貌出現在人們的面前(圖7)。

(7)準備就緒的新首都博物館靜靜地等候參觀者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