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月朦朧游郴州（上）

吳勝明

2008年1月，中國南方的低溫雨雪冰凍災(zāi)害，使湖南南部重鎮(zhèn)郴州市的知名度大增。人們都知道，在這場自然災(zāi)害中，郴州市在一段不算短的時間內(nèi)成了一個既無水又無電的“孤島”。郴州的人民經(jīng)受了嚴(yán)峻的考驗。現(xiàn)在，災(zāi)害已經(jīng)基本過去，太陽照常升起，郴州人民又走上了緊張有序的生活軌道。

悲情之城

郴州是一座悲壯、蒼涼的城市，因為從古到今一些重要的人物受貶時的流放地都是郴州。這些被貶的人物給這座城市染上了一種悲情，一種揮之不去的悲情。中間最重要的代表人物就是韓愈、秦觀、張學(xué)良三位。

韓愈是唐代著名的文人，原為監(jiān)察御史，貞元十九年(公元803年)，關(guān)中大旱，韓愈上書請免徭役賦稅，被貶為連州陽山(今屬廣東省)令。永貞元年(公元805年)遇大赦，離陽山到郴州(今湖南郴州市)待命。韓愈在《謁衡岳廟遂宿岳寺題門樓》一詩就表達了這時的情緒。他寫道：“我來正逢秋雨節(jié)，陰氣晦昧無清風(fēng)。潛心默禱若有應(yīng)，豈非正直能感通。”當(dāng)時的政治形勢“無清風(fēng)”，自己的“正直”也不能感通神靈。當(dāng)時的郴州作為貶官的處所，就是因為當(dāng)?shù)刈匀画h(huán)境惡劣。韓愈在《八月十五日夜贈張功曹》詩中就寫道：“十生九死到官所，幽居默默如藏逃。下床畏蛇食畏藥，海氣濕蟄熏腥臊……竄逐蠻荒幸不死。”你看當(dāng)時的郴州毒蛇多到下床都是一件困難的事，空氣潮濕還有腥臊味，也就是空氣質(zhì)量不好。總之，是一個“蠻荒”之地。當(dāng)然韓愈在遭貶后還是樂觀的。他在詩中寫道：“未報恩波知死所，莫令炎瘴送生涯。”他還想著東山再起報恩。他還高唱出“人生由命非由他”的坦然。

韓愈在衡山時遇到了郴州蘇仙嶺的道教圣地——景星觀的道士廖正法，為他專門寫了一文《送廖道士序》。該文壯美大氣并寄寓了自己的思想。現(xiàn)在景星現(xiàn)中廳內(nèi)漢白玉碑是刻有該序。

秦觀是宋代的大文人。我們經(jīng)常說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就是秦觀寫的《鵲橋仙·七夕》一詞中的最后兩句。

秦觀即秦太虛，北宋洲人，揚州高郵人，字少游，號淮海居士，元豐進士。他與黃庭堅、晁補之、張來并稱“蘇(樂坡)門四學(xué)士”。秦觀的成名作就是一首《滿庭芳》的訓(xùn)，該詞開始為“山抹微云，天粘衰草”，他的老帥蘇東坡十分欣賞，稱秦觀為“山抹微云秦學(xué)士”。唐詩宋詞都是能演唱的。在宋代，秦觀的這首詞就如同現(xiàn)在的通俗流行歌曲一樣，在民間很是紅火。

由于新舊黨爭的牽連，1096年，47歲的秦觀被貶到今天的郴州削官為民。秦觀懷才不遇，含冤被貶，滿懷悲憤的在此寫下了一首有名的詞《踏莎行·郴州旅舍》。毛澤東說：“這首詞寫得很好，寫出了他被削職后，那種凄楚難言的隱衷，把那些在封建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沖突中，有才華有抱負的愛國知識分子，報國無門。不堪排擠打擊的情懷，描寫得淋漓盡致，所以很有名。”

在西安事變后，張學(xué)良將軍也曾被幽禁于郴州市蘇仙嶺頂上的蘇仙觀內(nèi)很長時間。張學(xué)良被囚禁的地方，今天已經(jīng)被稱為“屈將室”。在這里，張學(xué)良寫下了“恨天低，大鵬有翅愁難展”的名句。

三絕碑

這些悲情人物不僅孕育了郴州不屈不撓的城市之魂，也留下了可供懷念欣賞的紀(jì)念物。這中間最為有名的就是“三絕碑”。

上面講道，宋代的秦觀在被貶郴州時，寫下了一首有名的詞《踏莎行·郴州旅舍》，全詞如下：

霧失樓臺，月迷津渡，桃源望斷知何處。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里斜陽暮。

驛寄梅花，魚傳尺素，砌成此恨無重數(shù)。郴江本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

蘇東坡很喜歡這首詞，特別是最后兩句“郴江本自繞郴山，為誰流下瀟湘去”，就把它寫在扇子上，天天看它、讀它。秦少游死后(秦少游1100年死于藤州)，蘇東坡非常悲痛，在扇面秦詞的后面，寫下：“少游已矣!雖萬人何贖?”的跋語。著名書法家米芾把秦詞、蘇跋寫下來，傳到郴州。郴州人把其刻在一個碑上，史稱“三絕碑”。這“三絕碑”就在郴州市內(nèi)的蘇仙嶺上，實際應(yīng)該叫摩崖石刻。

石碑或摩崖題刻在中國并不罕見，其價值就以石碑上的內(nèi)容、書法藝術(shù)的高低以及年代的久遠來衡量。這郴州的“三絕碑”是把宋代秦觀的詞、蘇東坡的跋、米芾的筆(即書法)匯聚在一個石碑上，十分不易。秦、蘇是宋代頂尖的文學(xué)家，米芾是宋代頂尖的書法家。這三人代表了宋代最高的文學(xué)藝術(shù)水準(zhǔn)，人稱“三絕碑”。這“絕”可以理解為“杰”。中國的“三絕碑”還有一些，但以郴州市的影響最大，價值最高，往往被人稱為“三絕碑”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