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布綠花朵》：一張獨立唱片的誕生

公　路

作為獨立音樂人，為這張正式出版的唱片，我們走過很長一段路

有一位臺灣前輩曾經說：“愛音樂”跟“賣音樂”根本是兩回事，我可不可以選擇“愛”就好？我可不可以只是站旁邊一點兒做歌迷？

如果可能，我只想做歌迷，單純愛音樂就好，那有多幸福。

2008年11月27日，從北京飛到廣州。

第一次真正見到《紅布綠花朵》即將上市的模樣。這是“小娟&山谷里的居民”成立十年來的首張原創專輯。第一次從頭至尾，目睹與參與唱片每個細節的制作與發行，我已經心力交瘁，死掉幾回又重來。

1998～2007 為了相遇的邂逅

《紅布綠花朵》這張唱片終于錄好了，從第一年夏天跨越到第二年冬天，中間經歷了太多事情。

在給媒體朋友的信中，這樣寫道：

“這張正式出版的唱片，我們為之走過很長一段路。

作為獨立音樂人，用這么長的時間、精力制作唱片，并不容易。

但我們做到了。完全自主地做想做的音樂，從制作到設計到宣傳，都親歷親為，盡可能真實地還原我們對待音樂的態度，對待自己作品的初衷。

哪怕你不喜歡這其中的音樂，希望起碼也可以感受到這是一張誠懇的唱片。

希望如此，如此足夠。”

還在讀書的時候，一曲無伴奏清唱的《美麗的魂魄》給我留下極深的印象。這首歌的創作與演唱者小娟，她之后在1998年成立“山谷里的居民”樂隊，那時我剛剛入行當記者不久。第一次聽到小娟的現場演唱也是那年，陳哲作品《第一直覺》首發，小娟在其中演唱一首歌。很少有人知道，那首歌才是真正的唱片試驗，只是用WALKMAN當場錄下來的作品。

他們之后仍在某處唱著，沒有出版過唱片，此后再未相遇。

2006年，在我離開報社多年之后，與“山谷里的居民”相識。年底，他們邀請我為首張翻唱專輯同時也是樂隊第一張正式出版的《如風往事》撰寫文案，要求是200字，第二天交稿。

2006年12月31日，整個下午在小娟的家中，一首一首仔細聽完整張唱片，了解每首作品的編曲動機，錄音過程。晚上交稿的時候，文案的字數是5000字。

唱片中收錄的每首歌都有一段文字，我希望借此使翻唱與原創的距離更近，希望有緣的人，能夠了解這是一張多么認真完成的作品，而樂隊的音樂理念，也在其中浮現。

這種文案寫法延續到第二張翻唱專輯《細說往事》。

第三張唱片，就是這張《紅布綠花朵》。唱片文案中，作品沒有一個字的注解——這是一張原創專輯，凝聚小娟十多年的創作，只要用心聆聽就夠了，不需要更多的文字說明。

2007年夏天，香港城市民謠音樂人林一峰北京唱游音樂會，“小娟&山谷里的居民”擔任特邀嘉賓。小娟演唱的《山谷里的居民》，讓在座的許多朋友第一次認識這支民謠樂隊。在此之前，林一峰在北京大學的民謠演唱會上首次聽到小娟現場演繹《紅雪蓮》，感動落淚，也因此邀請小娟與樂隊共同演出，成為林一峰所有城市唱游中唯一的嘉賓。

兩種民謠相遇，激蕩出相似的氣息。有人說，大多數人都是用臉蛋或者嗓子唱歌，而小娟，卻是在用生命歌唱。某電臺DJ對我說：“怎么會有這么好聽的歌聲呢？這么干凈，這么與世無爭。”

那天晚上，來自唱片公司、媒體的朋友們一起聊天到天亮，小娟也在場，共同探討制作原創唱片的可能性。現在回想起來，胸中激蕩著的，仍是理想的熱情與憧憬。

這條路走得太難，太遠，太久。

2007～2008 只為音樂

他們都是簡單的人，對生活沒有奢求——音樂人必須單純，讓音樂成為作品，需要保有最初的真心。而讓作品成為商品的過程，需要由更專業的人來做。

2007年冬天，策劃舉辦了座無虛席的北京傳媒大學演唱會之后，我答應與他們一起往前走的承諾，至今仍忐忑。

音樂圈中的人大多認同小娟的創作與演唱，可是，沒有人有勇氣去試驗市場的可能性。

唱片市場不景氣，可是推出原創專輯，始終是心愿。

那些感動我們的作品，用三張唱片都無法表達完全。

最初的想法很簡單，沒有人敢出版原創作品，我們自己來做，透過正規出版渠道，不做傳統發行，單純在網絡銷售。以EP碟的形式，每張唱片收錄幾首歌，可以容納許多有意思的創意。

制作人蔣涵先生給予樂隊許多無私的支持，也是他的鼓勵，讓樂隊能夠承擔其中大部分曲目的制作工作。

錄音師顏山只有二十多歲，對音樂有許多想法，是個難得的敬業又專業的年輕錄音師。與“小娟&山谷里的居民”合作過前兩張唱片，彼此都有很大的認同感，邀請他繼續錄制這張原創唱片。

無數個下午到天明，無數個錄音棚中困倒在沙發上的片刻，不斷懷疑又肯定，停下來，再繼續，終于做出一張真正的唱片——它不是靈機一動的創意，經歷的心血與時間，已經不允許被怠慢，不敢再以最初的設想讓這張唱片平淡出現。

唱片錄制完成后，出版之前，邀請幾位樂評人為唱片寫樂評，李皖在電話中說：“我不會寫溢美之辭，我只會客觀地寫。”可第一個發來評論的是他。聽過錄音之后，李皖發來短信：“作品是用瑣屑堆起來的，不像我等懶漢，只純純(蠢蠢)地享受它的果，新鮮，第一次，不會懷疑它給自己的感覺，不會焦慮。很真誠地說，它錄得真是好極了！”

唱片尚未推出，已得到樂評人的廣泛贊賞，稱之可以“聞到生活最本質的清香”。

最初與幾家發行公司談合作，都很艱難。有的不敢做，有的敢做，給的回報卻遠遠不夠，有的卻是樂隊不敢與之合作。最后，仍是前兩張唱片的發行公司伸出援手，他們愿意給予足夠的空間，讓樂隊自己完成所有工作。

民謠必須聽現場，為配合宣傳，樂隊決定在各個可能的城市展開“從心開始一場溫暖的四季旅行”巡演。2008年11月30日，首場演出在廣州某酒吧舉行，現場爆滿，甚至有觀眾無法擠進現場。現場觀眾的掌聲持久，不肯散去。

現場設備不夠好，依然邀請錄音師顏山擔任調音師，調音用了五個小時，演出過后有業內人說：“想不到這樣的場地可以調出這么干凈的聲音。”

很多觀眾擠在門口購買《紅布綠花朵》，工作人員忙不過來，擔心唱片會有丟失。發行公司老總說：“不怕，喜歡小娟歌聲的人，不可能是不善良的人。”果然，唱片一張都沒有丟。

有些事情現在不去做，一輩子都不會做了——臺灣影片《練習曲》如此回答過“為什么去做”。

(作者為喜歡音樂，熱愛民謠，自認并非專業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