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里院的夜

何　鄉

由于國慶剛過，朝鮮最好的平壤羊角島酒店外賓過多，所以安排我們去沙里院住。作為一種補償，我們被告知，額外多了一個行程：參觀沙里院的民俗大街。

從平壤火車站到沙里院郡大概要1個小時的車程。對去過朝鮮的大多中國游客來說，沙里院都是一個陌生的所在，在丹東啟程之前，旅行社導游就告訴我們，她們也沒到過這里。我們一同出發的四五個團共有一百余人，其中只有我的團有了去沙里院的機會，原因是，朝鮮國慶節剛過，他們國家最好的平壤羊角島酒店外賓過多，接納不了我們這些人。

沙里院有一個接待外國游客的酒店，叫三八酒店，在朝鮮的酒店級別排序中是二級，還是挺不錯的，但比特級酒店羊角島就遜色多了。作為一種補償，我們被告知，額外多了一個行程：參觀沙里院的民俗大街。

駛離平壤的途中，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條8公里長的主干道，有120米寬。路上稀疏的車輛彰顯出這是一個喜歡形象工程的城市。朝鮮的交通工具并不豐富，很多是國外的贈予，所以如果你看到有的汽車方向盤在左側，有的在右側，不要感到奇怪。

我們乘坐的巴士還有三八酒店內的家具設施都是“韓商投資”的，朝鮮導游大金樂于向我們介紹這一點。對于韓國，他們的情緒比較復雜。在駛往沙里院的路上，大金的解說一開始，就強調“國號問題”。他說，朝鮮有5000年的歷史，不應該分裂為兩個國家。相較于“韓國”的叫法，他更喜歡“南朝鮮”。他向我們強調的第二點是，不能給哨兵拍照，不能在軍事基地拍照，“如果碰到不好看的景點，也盡量避免拍照。”相機差不多是我們此行攜帶的唯一現代工具了。來之前，中國旅行社的工作人員就聲明，不能帶手機、電腦、U盤和望遠鏡。相機，只要不是超大型的，就沒有問題。MP3也能帶，雖然這東西是可以當U盤用的。當我花5塊錢把隨身帶的手機存在丹東旅行社，感覺這一去是有點與世隔絕的意味了。

針對中國游客隨處抽煙的壞習慣，大金強調一般只能在有垃圾箱或煙灰缸的地方才可抽煙。他還說朝鮮的空氣清新、水質好，朝鮮民眾一般不喝開水，直接飲用涼水。我猜想，這飲涼水的習慣得以延續，固然和朝鮮水質好有關，但和能源短缺也脫不了干系。

沙里院的民俗大街不止是一條街，包括周邊朝式風格的大片民居、還有一個民俗公園。我們基本只在民俗公園里轉了轉，內有真文物，也有仿古建筑，還有講述歷史的壁畫。在公園里我們見到了幾個歐洲游客，他們和我們住同一酒店。大金說，民俗一條街始建于2005年，大概去年才建好，主要接待歐洲7夜8天游的游客。導游花了較長篇幅介紹的是懸在半空的亭子，以及亭邊山石上1960年刻的“志遠”兩個大字。“志遠”被認為是金日成的父親金亨稷的基本思想，這個亭子據說是反日志士1921年開會的地點。亭子由兩個一樣的樓閣組成，原叫“雙胞樓閣”，但金正日2004年來此視察時說，這是“先軍時代”的又一建筑，故起名“先軍亭”。

所謂“先軍”，說的是“軍事優先”。在先軍亭上向對面望去，一座有勞動黨黨旗飄揚的大樓上，寫著“誓死捍衛敬愛的金正日將軍”的大字標語。還未到達三八酒店之前，透過巴士的窗口，看到很多身上背槍的士兵在街上巡邏，令我內心有小小的緊張。

酒店二樓樓梯口有個櫥窗，上面是金正日去各國訪問時接受的禮品，其中有中共中央2004年送的瓷瓶。我們住的標間在三樓，鋪著黃色地板革。在衛生間和臥室間，隔著一扇門，進門時要換拖鞋。兩張床，一個衣柜，還有陽臺。有電視、空調和標明中國制造的韓國LG牌子的冰箱。電話只可撥內線。衛生間內，地漏、浴巾、牙具之外，淋浴噴頭下還有一個藍色大桶，里面盛滿水，是供沒熱水時洗浴用的。

剛剛進屋，就停電了。走到樓下吃飯，朝鮮導游說，現在困難時期，電力緊張，不過餐廳可以自己發電。尚未開飯，電就來了。晚飯很豐盛，什錦炒飯、烤鴨、炸魚、綠豆芽、蕨菜、魷魚，還有鴨湯、泡菜湯。

晚飯前，和我同住的小王打算出去走走，被門口的導游小金攔住，她說為了保證安全，還是不要自己出去。晚飯后，我倆和四個上海人還是決定出去走走。路上黑漆漆的，周邊的建筑內也幾乎都沒有亮燈。酒店斜對面的幾個水果攤點著蠟燭。我們說笑著往前走，其中一個上海人手里還拿著一瓶啤酒。走了二三百米，看見前面一個房間比較特別，里面掛著彩燈，第二天才知道是個照相館。想到白天看到的持槍者，內心有些緊張。護照在進入朝鮮境內時就被暫扣了，語言又不通，擔心碰上麻煩，我們決定回酒店去。

房間內的電視只有一個臺，播放朝鮮電視劇，看不懂。空調的遙控器不好用，我故意和大金通了電話，問他空調能不能用，他猶疑著說不能用，語氣有些尷尬。原說9～10點供應熱水，但剛剛到9點時，停電了，當然也停水。等到快九點半，小王決定去向服務員要個蠟燭。他點著蠟燭剛回來，電突然又來了。他端著蠟燭直接進了衛生間，準備洗澡，剛擰開水，電又停了。小王說，幸好沒吹蠟燭。水太涼，桶里的水還好些，他用瓢盛著桶里的水，咬緊牙關洗完澡。看他這么辛苦，我就沒仿效。

他洗完上床躺下，我們聊了會天，關于朝鮮人的幸福感，關于這個國家的林林總總。剛要睡，電燈突然又亮了。沒有手表、沒有手機，他打開相機看了下時間，剛好十點零一分。我沒話說。

如果不來沙里院，我們會被巴士直接拉到羊角島酒店，然后在那度過當天的剩余時光。那里燈火通明，電梯穿梭不停，底層甚至還有一個賭場。但沙里院卻讓我感覺離真實的朝鮮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