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　配

兒童分桃若干枚，若人數多6人，每人所得少3枚，若人數少3人，每人所得多3枚。求兒童數及桃數。

面對一筐桃子，兒童試圖把它公平地分開，這是一個古老的問題。在茫茫歷史及現實生活中，這一問題一直是最尖銳的，因為它幾乎是無解的。讓兒童來分桃，這里有著設題者的苦心。

兒童分桃的故事，實際上是一個帶有抽象意味的事件。我們為什么要計算兒童數和桃數呢，因為兒童和桃子的多與少是有著決定意義的，他(它)們決定著公平是否能夠實現。在大人們眼中，桃子的數目并不多，它們的分配結果沒有實在意義，不會對生活產生任何影響。然而，孩子們并不這樣看問題，桃子是否能得到合理的分割，不僅僅是得到多少桃子的問題，這還與集體對待他的姿態相關聯，涉及到對自己人格、尊嚴的守護。因而，必須經過精確的計算才能獲得結論。

我看到我兒時的作業本上是這樣解答的：

設兒童X人，每人原分桃Y個，那么，共有桃XY個。

XY/(X+6)=Y-3

XY/(X-3)=Y+3

得：X=12Y=108

答：兒童12人，桃108個。

這一得數能夠說明什么呢?這一數目是多么吉祥，它意味著，108能夠被12整除，如果不計桃子的大小差異，那么，每個人都能得到公平的對待。在實際生活中，這是一次少有的例外，是設題者有意設計的一個理想態的事件。

我記得，在很小的時候，我和弟弟總是充滿矛盾和怨恨。一次，父親用自行車帶著我們進城。誰應該坐在自行車的前面?我們爭執不下。父親說：“不是給你講過孔融讓梨的故事么?你要讓著弟弟。”我說：“那么，他應該先挑后面的座位。”弟弟開始哭了，顯然他不能接受孔融讓梨的結局，當然我也不能接受父親的安排——我們在自己的家門口誰也不肯讓步。后來，父親決定取消這次進城的計劃。這樣，我們都灰溜溜地失去了一次去熱鬧場所玩耍的機會。我們雖然有點失望，但決不懊喪，因為玩耍的機會相對于公平和合理來說，后者更為重要。

這是兒時生活的一個小小的細節，它使我們看到一個孩子所看重的東西。父親給我們講孔融讓梨的故事，似乎找尋到了一個來自古代的榜樣，我們不能理解一個古代的兒童為什么要這樣做，他的謙讓僅僅是為了讓大人們的自私行為感到慚愧嗎?

一個孩子在四歲時讓梨的事跡，似乎培養了一個民族謙讓的傳統，更重要的是，它也使那些牟取私利的人們找到了理由，它給了不公正、不公平的種種事實以借口，應該謙讓的一方往往是弱者。它同時使失去利益的人們放棄斗爭，以謙讓和理解作為依據，放棄自己的權利。這一切，使公平的理想離我們越來越遠，使人身陷于污泥中，在生活里掙扎……算術題所得到的解答，只能讓老師用粉筆書寫在黑板上，讓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們經過復雜的演算，工整地寫在作業本上。

孩子們對每一個得數都做過驗算，但在歷史和現實生活中從來都沒有得到過驗證。一位西方作家在《艾麗絲漫游奇境》一書中說：“算術的不同分支——野心、困惑、丑化、嘲弄。”的確，他看到了事實中的真理，或者說是污濁的事實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