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從天降

嘯　聲　培　思

小丁是快遞公司的快遞員，這天他去緣多小區7號樓一戶人家取快件，剛剛在7號樓旁邊停好車子，事情就來啦。“啪！”一塑料袋垃圾從天而降，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小丁的額角上，小丁當場血流滿面，精神恍惚。

小丁是被人抬進醫院的。醫生一檢查，問題比較嚴重，生命雖然沒啥危險，但那只左眼報廢了。

小丁的家屬和單位領導得知情況后趕到醫院，他們一面商量著交錢，一面了解這起事故發生的情況。

事故起因很清楚，是7號樓上扔下的那包垃圾，而且這袋垃圾里肯定有碗片或碎玻璃等硬物，否則也不至于把一只好好的眼睛給砸瞎了。此時，小丁家屬返身跑回現場，可是晚了，作為此案的重要證據，那袋垃圾已不知去向。

這起高空拋物引起的人身嚴重傷害事故當然要追究責任。在物業管理員的協助下，小丁的家屬和單位領導查問了7號樓上有可能涉嫌的所有住戶，可是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不知道”。這事一拖就是三個月。

小丁出院了，此時他已成了“獨眼龍”。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可讓小丁窩火的是：到現在還找不到肇事者，他要向法院起訴，可沒有證人、沒有證據，該起訴誰呢？他這次受到意外傷害時是在為單位外出工作，實在沒辦法當然可以向單位要求賠償。但單位對他很好，而且快遞公司本身也沒錢，不到萬不得已，小丁不忍心這樣做。怎么辦？

在朋友的建議下，小丁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來到了律師事務所，周律師仔細地聽了小丁的介紹，又和小丁一起去了緣多小區7號樓，最后做出了一個驚人之舉。

不久，小丁一紙訴狀送到法院，將緣多小區7號樓從二樓到六樓共十戶人家統統告上法庭，要求他們共同承擔傷害賠償責任。

這下可炸了馬蜂窩。這幢樓里上下有關人家，除了有兩戶長期沒人住的以外，趙、錢、孫、李、周、吳、鄭、王他們都成了被告。

緣多小區7號樓里罵聲一片。趙老頭喊得最響：“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我這么大年紀，也要上法庭，也要吃官司？”

大李倒好像胸有成竹，他說：“怕啥，小丁是在瞎告，誰見過天上掉下來東西，要樓上的人都承擔責任？這場官司他打不贏的。”

不過，五樓的孫先生是學法律的，他是真的擔心，說：“根據現行法律，此類案件一般要求舉證倒置，就是說要求被告拿出你不涉及此案的證據來，否則，就得認賠。我看咱們還是亡羊補牢，早點去找證據，證明自家沒有嫌疑。”

孫先生這么一說，居民們議論紛紛，也感到事態有些嚴重，大罵那個亂拋垃圾的人缺德，害得大家跟著遭殃。

不管怎么樣，這案子到時候還得開庭審理，那些樓上人家只得各想各的辦法。忙亂了好幾天，趙家、錢家、孫家、李家終于有了過硬的證據，證明當時不在樓上或不可能拋垃圾，可吳家和王家就是沒有證據擺脫嫌疑。還有周家和鄭家，這些天干脆人也不見了。

法院開庭那天，旁聽席上坐滿了人，大家都要看看這件從天而降的案子怎么個判法。

庭審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那兩戶長期沒人住的人家首先排除了嫌疑，趙錢孫李四家則提供了證明自己家不可能拋垃圾的證據，吳家和王家說不出個所以然，那周家和鄭家還沒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索性沒有到庭。經過幾番辯論，吳家和王家雖然爭得臉紅脖子粗，但沒有證據洗刷嫌疑，而周家和鄭家沒有到庭，問題更加嚴重，看來這四家不管拋沒拋垃圾都逃不掉責任了。

眼看法院就要宣判了，在一旁的王胡子忍不住發話了，他說這袋垃圾是從阿吳家窗戶里擲出來的。

原來，王胡子與吳家是上下樓鄰居，王胡子住五樓，阿吳住六樓。那天是星期六，王胡子休息在家，上午幾個同事來玩，他們就在小區的涼亭里下棋。后來天越來越陰沉，他怕天要下雨想回家收被單，就伸手指著自家那五層樓上的陽臺給同事們看，說曬在外面的兩條被單要馬上收掉。正在大家抬頭之際，只見六樓窗內拋出一包東西，事情就這樣發生了。以前之所以不說，還不是怕得罪了樓上鄰居。現在他再不說，自家也有份了，于是便反戈一擊了。

這下把平時能說會道的阿吳弄得尷尬之極，但他仍矢口否認，說王胡子為了推掉自己的那份賠償責任，就串通同事賴到他身上。

此時，四樓的李先生說道：“我也有兩個知情者，也許他們會使這起天降謎案得以水落石出。”

李先生請求傳喚的兩個證人是兩位修電視線路的師傅。那天事故發生不久，他倆根據李先生的報修電話來7號樓李家查修。過來時正巧看到阿吳在東張西望，一會兒，他突然捧起地上一包已摔破了的垃圾，塞進了一個漂亮的大提包里，慌慌張張地走了。因為一個星期前他倆也到吳家修過電視線，所以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個行動分明是在有意銷毀證物。這份證詞一公布，推說什么都不知道的阿吳一時目瞪口呆，重重嘆了口氣，只得低下了頭。于是，法院根據已經形成的證據鏈，當庭宣判。

律師點評：

一般民事侵權糾紛，基本適用誰主張誰舉證原則，即你訴訟對方侵權，要對方賠償，你就要提供證據，證明對方有侵權行為且你確實受到了傷害。但這個故事卻屬例外，因為它屬于《民法通則》中第一百二十六條特殊侵權行為中舉證倒置的一種。這個故事還說明了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小丁事實上是在工作中受的傷，所以，如果小丁拿不到侵害人的賠償或賠償不足，還可以作為工傷事故向用人單位主張權利。

(題圖、插圖：譚海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