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處逢生

張一杰

馬丁住在城市的貧民區里。他和妻子有五個孩子，全家就靠馬丁在超市打工的微薄薪水來維持生計。

可最近，馬丁賴以生存的小超市倒閉了，老板還欠了他三個月工資。馬丁不得不開始瘋狂地找工作。可一個月下來，馬丁仍然一無所獲，而且已經身無分文了。

這天早上，馬丁正在睡覺，突然，孩子的哭鬧聲把他驚醒了，原來孩子們都餓了。他把家里所有的箱子和抽屜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一點吃的，只找到幾個硬幣，數一數，正好兩美元。他拿著錢急匆匆地出了門。

馬丁本來想用這兩塊錢給孩子買面包充饑，可走到小商店門外時，他卻沒有停步，嘴里念叨著：“今天能找到兩塊錢，那么明天呢？”他就像個傻子一樣，一邊念叨著，一邊毫無頭緒地繼續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突然，馬丁眼前一亮，在一間彩票投注站門前停了下來。

馬丁雖然沒有買過彩票，可他卻聽說過不少中獎的新聞，尤其是一些走投無路的窮光蛋，用最后的一點錢買彩票而中了大獎的事，更是讓他怦然心動。在這之前他一直相信，人一旦到了絕境的時候，往往就會有奇跡發生。可惜，自己并沒有這樣的機會。

馬丁把手伸進兜里，緊緊地捏著那幾個硬幣，心想：我現在不是已經具備了發生奇跡的條件了嗎？在投注站外站了半天，他還是堅定地邁步走了進去。

老板是個禿頂的中年男人，鼻子尖得就像一把錐子。馬丁把錢掏出來，放到他的桌面上：“老板，請你幫我買一張彩票。”

老板算了算他的錢，抬起頭笑道：“這只能買一注。”“是的，我就買一注。”

老板呵呵大笑起來：“親愛的伙計，你要知道，我們的頭獎已經半年沒有人中過了，獎金高達一億三千萬。可是，中獎的概率也超過了一億分之一，這么大的頭獎，你就買一注？”

馬丁面無表情地回答說：“是的，因為這是我最后的兩塊錢。我本來要拿它給我的孩子買面包的，可現在我決定拿它來賭一把，如果不中，我們全家就會被餓死。”

聽了馬丁的話，老板頓時露出驚喜的笑容，急切地問道：“這真是你最后的兩塊錢？你確定嗎？”

馬丁說：“當然，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老板又問：“如果不中，你們一家都會被餓死？”

馬丁默默地低下了腦袋：“是的，我已經失業了。我沒有親戚，沒有朋友，沒有人可以救我們……”

“太好了！”老板欣喜若狂地用手猛拍他的肩膀，“伙計，你找我這里算是找對了，我不得不提前祝賀你！你知道嗎？我這個投注站是全國最有名的奇跡之店，十幾年來，一共有八十六個走投無路的窮光蛋，在我這里中了大獎，他們都是用最后的錢買了一注彩票。”

說著，老板激動地把馬丁拉到了一堵墻下，讓他往墻上看。馬丁仰起頭一看，墻上掛著一排照片，下面貼著一些文字。第一個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名叫路易斯，下面寫道：二零零四年八月十九日，路易斯在失業、貧病交迫的情況下走投無路，萌生了自殺的念頭，但他在自殺之前，做出了人生中最為明智的一個選擇—在此用最后的兩塊錢買了一注彩票，中得頭獎七千萬美元。

馬丁差點喊了起來，沒錯，就是這個家伙，他記得當時在報紙上讀過這條消息。那時候，他不知有多羨慕這個家伙，沒想到，他的奇跡竟然就是在這里發生的。

馬丁一路看下去，心情越來越激動，這里展示的都是像路易斯這樣的奇跡者，最少的也中了五萬美元。他仿佛覺得中獎已經是十拿九穩的事情了，身子禁不住微微顫抖起來。他迫不及待地對老板說：“請告訴我，他們是怎樣買最后一張彩票的？”

老板告訴他，中大獎的人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用自己或者家人的生日作為最后一張彩票的號碼。

馬丁想了想，說：“那，就用我妻子的生日吧！”

拿到了彩票，老板笑瞇瞇地對他說道：“伙計，祝你好運。現在是星期一，請到星期四的時候來兌獎，我感覺你能發生奇跡！”

馬丁小心翼翼地把彩票放進兜里。現在，他一心想的就是怎樣熬到星期四。于是，他跑回到自己居住的那片區域，找到商店的老板，請求老板賒點食物給他，并保證說自己會在星期四還清。商店老板半信半疑，但還是把食物賒給了他。

回到家，馬丁并沒有把自己買彩票的事告訴妻子，他想，還是等到星期四再說吧。

好不容易等到星期三，那天晚上馬丁怎么也睡不著。天亮后，經過漫長難熬的等待，他突然一點信心都沒有了，感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他不停地想：怎么辦？如果不中獎，家里再也找不出一分錢了，而自己又欠了商店很多債。

出門的時候，馬丁抱著妻子吻了一下，說了一句話：“親愛的，如果我在中午十二點之前還沒有回來，你就不必等我了。”說罷匆匆離去。

來到那間奇跡投注站，馬丁在門外徘徊了好久，才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老板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笑著喊道：“嘿，伙計，快把你的彩票拿來。”

馬丁哆哆嗦嗦地把彩票交到老板手上，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了。

老板對了一遍，激動地喊了起來：“奇跡又發生了！”

“什么？”馬丁差點要暈倒了，“我中了嗎？”

老板說：“不過，你只中了五等獎，一千塊美元。”

馬丁狂喜過后，又不禁有點失望。他接過老板遞來的一千塊美元，反復地撫摩著。突然，他把二百美元塞進兜里，然后把剩下的八百美元扔回桌上：“老板，請幫我買下一期的。”

老板吃驚地瞪著眼：“你要全部買光？”

馬丁堅定地點點頭：“現在，我的運氣來了，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接著，馬丁用一家的生日湊了幾組號碼，交給老板，說他會在下星期一來兌獎。

然后，馬丁立刻還清了商店的欠債，又買了一大堆食物，甚至還買了一瓶酒回家，一家人開開心心大吃了一頓。

等到開獎那天，馬丁興沖沖地跑到奇跡投注站，進門就嚷：“老板，快告訴我，我中了什么獎？”

老板淡淡地說：“我已經對過了，你這次一分錢也沒中。”

“什么？”馬丁只感到一陣眩暈，“這怎么可能呢？我買了那么多……”他失魂落魄地在桌子前站了一會，突然想起了什么，從兜里摸出所有的錢，啪的一下壓到桌上：“這是我最后的幾塊錢，都幫我買了吧！”

老板又問：“這真是你最后的一點錢？”

馬丁咬牙切齒地說：“是的，我保證！如果不中，我們一家就要餓死了！”

這回，老板卻沒有一絲高興的笑容，嘆口氣道：“你省省吧，伙計。你以為上次你真的中獎了嗎？其實，并不是每次都能發生奇跡的。”

馬丁吃驚地張大嘴巴：“你說什么？”

老板冷冷地看著他，說：“實話告訴你吧，你的號碼根本就沒中獎，你中的獎是路易斯給你的。當初他在我這里中大獎后，留下了一筆錢，他說，如果有誰像他當時一樣來買彩票的話，就從這筆錢里抽出一千塊獎給他，讓他能夠繼續生活下去。可是，有很多人都會選擇再來賭一把，就像你一樣。”

馬丁頓時目瞪口呆，帶著悔恨和羞愧不已的心情走出了投注站。

突然，老板把他喊了回來，遞給他一把鈔票：“這是你的八百美元。”看到馬丁驚訝的目光，老板解釋道，“路易斯還定了一個規矩，這一千塊錢不能再用來買彩票！”

馬丁接過這失而復得的八百美元，感動得哭了。后來，他用這些錢挺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日子，直至重新找到了工作。當然，他直到現在還保守著這個秘密。

(題圖、插圖：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