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斌 服從內心的呼喚
2008-04-29 00:00:00易立競
南方人物周刊 2008年13期
敢于對明擺著的好處說不，樂于聽從內心的沖動和激情，認定了對時代、對公眾有益的事情，不計酬報地去做。一年多來，在電視劇、電影和話劇幾大領域皆有突出表現。
追光燈下，芹圃一會兒躺在煙榻上和父親大談麻醉后虛幻世界里的理想，一會兒又鉆到床下躲避來抓他的追兵。為當岳飛那樣的英雄，非讓母親在背上刺字，咬牙刺了“精忠報”三個字，就再也忍受不了疼痛，“當個岳飛咋這么難呢?”舞臺上芹圃迷茫地感慨著。
臺下笑成一片。
正在國家大劇院上演的大戲《天朝1900》，描述的是一群小人物在國家遭遇突變時的種種情態，陳建斌在這部戲中扮演的是想當英雄又什么都不敢做的小人物芹圃。“100年前的中國有著一段最苦難、最沉重、最屈辱的歷史，這段歷史給了我們重新認識中國人靈魂的契機。”陳建斌毫不掩飾對這部話劇的喜愛，“我們塑造出來的這批人物一定會載入話劇史冊，這是話劇舞臺上從來沒有出現過的人物形象。”
“行頭穿戴好，我就知道自己是芹圃了”
“7年沒登舞臺，我對舞臺卻不陌生。”
國家話劇院演員陳建斌7年沒登舞臺了，但是他對舞臺一點也不感到陌生。“話劇是我的一個工作，是我的故鄉，對我來說再熟悉再親切不過了。”
對于話劇的現狀，陳建斌感到有些失落，“原來那個理想狀態不復存在了。我希望能夠享受排話劇的過程，雖然享受到了，但是中間也有很多東西，讓我覺得沮喪。不像90年代我們排話劇那會兒，因為什么都沒有，所以你沒什么可想的，就只是老老實實排戲，現在有各種可能性，所以大家就復雜了。”
為排這部話劇，陳建斌拿出了5個月時間泡在劇院里，“不管別人對這部話劇評價如何，對我的表演評價如何，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當時服從了內心最深處的呼喚：為話劇做點事情。我自己都為我的選擇驚訝。”
陳建斌剃了光頭，“清末的男人，前面都光頭，后面一條大辮子，我沒法戴個頭套，太假了。”粘頭發用的膠水，浸得陳建斌脖子后面全都紅了，因為過敏，每天化妝疼得不行，“當所有的行頭都穿戴好，我就知道自己是芹圃了，那一剎那就覺得很舒服，很愉快。要不然你遭那么大罪干嘛呢?”
5個月，除了每天幾十塊的補貼。再無其它收入。陳建斌說，這是一種奢侈，這是他努力工作7年后贏得的一次極大的奢侈，“每天在排練廳里排排戲，喝喝茶，聊聊天，非常從容。拍電視劇整天跟打仗一樣，像現在這樣工作，我已經很久沒享受到了。”
電視劇不要緊，電影必須拍頂級的
在陳建斌眼里，演戲比生活簡單，“在生活里，我經常感覺到無力把握，很多事情都是。為什么我會喜歡演戲?演戲的時候你是可以把握的。比如說你知道這個人的來龍去脈，中間改變的就是他做事情的方式方法，那個是你能把握住的。但在生活里，這個人今天還對你挺好，明天他就變了，我經常會想怎么會這樣呢。”
沒有好的本子，他寧愿不演，他用7年時間選定了一部話劇，又用差不多7年時間等來了一部電影。
7年前，陳建斌兩年里拍了兩部電影。
“那段時間我什么都沒干，就想專心致志拍兩部好電影，結果那兩部都不是我想象中的樣子，這讓我知道，你就是犧牲再多的時間，可能那個結果也不是你想要的，這讓我對電影特別失望。
“現在我特別看重電影的制作班底，拍電影必須拍頂級的，因為電影代表你藝術的最高水準。現在我拍個電視劇，這個電視劇可能挺一般的，沒關系，人們會原諒你，電視劇水平就這么高，大家都理解，但電影不行。”
7年后的一天，賈樟柯給陳建斌打了個電話，請他出演《24城記》中的男主角：車間主任。
《24城記》說的是成都一家大工廠倒閉前工人們的狀態。和他一起出演這部電影的還有呂麗萍、陳沖和趙濤。“賈樟柯身上絕對有了不起的成分，他是他們這一代導演里最頂級的。他特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他是我所見過的導演里最清楚的一個人，所以他拍起來就很快，但是結果非常好。”
陳建斌覺得一個人最好的狀態就是自由，“在不傷害別人的情況下，服從自己的內心，做自己想做的事，那才是真正的、人的生活。”
陳建斌答《南方人物周刊》問
Q：你對自己的現狀滿意嗎?
A：還可以吧。我現在不是跟別人比賽，是跟自己比賽。我要是能夠戰勝自己的話，基本上就能戰勝別人了。如果戰勝不了自己，你說戰勝別人，都是瞎說。
Q：對你今天所達到的成就，有何心得可以和他人分享?
A：我的成績。還沒有達到讓我來總結的程度。我覺得人要有夢想，你會發現實現夢想的過程是很美的。
Q：對你父母那代人和他們成長的那個時代．你了解嗎?你們之間有代溝嗎?
A：相對來說還比較了解。我覺得他們未嘗不是幸福的一代人，但是有個前提，就是夢想不要破滅。不管這個夢想是好還是壞。是什么樣的一個夢想，你只要堅持它，始終生活在那里．你就會很幸福。對于我父母來說。孩子就是他們的夢想。我不喜歡把我和父母間認識上的差異說成是代溝。我們只是對這個世界的認識不同。對人的看法不同。
Q：你對這個時代有什么話不吐不快?
A：現在人們做事情都是淺嘗輒止，我覺得再多一點深情就好了。就是不要那么快，不要那么多，慢一點，少一點，就好了。要敢于慢一點，敢于少一點。敢于不知道，敢于說不。
我敢對好多事說不，你可以說我傻大膽，因為有些在別人看來很好的機會，我就是會說不。
Q：你覺得你的同齡人的最大問題是什么?
A：不夠深厚。
Q：你認為什么樣的人稱得上是有“領袖氣質”的?在世的人當中，你最欽佩的人是誰?如果一定要你選，你的同齡人中夠得上青年領袖的還有誰?
A：有自己獨立的人格。要想形成自己的獨立人格。必須有一雙獨特的眼睛看這個世界。其實很難做到。我一直在努力，努力爭取不要成為他們，而是成為自己。最欽佩張承志。同齡人中夠得上青年領袖的，是孟京輝。賈樟柯，他們有自己獨立的人格。決不逢迎取巧。
Q：你怎么理解責任?責任、權利和個人自由。你最看重哪一個?
A：比如說我出演話劇《天朝1900》，我認為它對歷史，對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對我們中國人是有意義的，雖然不賺錢，但我還是選擇了做這件事，就說明我是有責任的。什么境界是最美好的？自由。應該把“個人”去了。自由最重要。
Q：對你影響最大的一本書、一部電影?
A：對我影響最大的一本書是《等待戈多》，我越讀越覺得這個劇本有意思。
Q：對你來說，什么是最重要的?
A：自由。
Q：你覺得自己幸福嗎?有沒有不安?你最大的擔憂是什么?
A：還可以吧。會有不安，這可能是人類基因里的某種東西，就是對未知東西的莫名的恐懼。但是，恰恰是這種恐懼讓人進步。我最大的擔憂是失去創造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