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高原花開滿的寺院

進了新木如寺，卻進不了印經院

經常路過新木如寺，它就在吉日旅館對面。看起來感覺很滄桑，平日很少有游客進去，周圍卻停滿了大大小小的車輛，一派忙碌嘈雜。

這里有很多書中提到的兩件文物：一件是中間佛像前的“岡巴拉碗”，也就是用人的頭頂骨做的祭祀用具：另一件是在右邊佛像玻璃里面的大腳印，史書記載這是藏王的腳印。這里還曾經有豫劇院——曾在1972年擔任西藏自治區豫劇團副團長的楊世君說：“駐藏的18軍因為組建在河南豫東開封，官兵中河南籍比例大，就搞了個豫劇團，住在木如寺。當時拉薩沒有像樣的樓房，八廓街一帶，木如寺是最高大的建筑，站在三樓的平臺上可以眺看全市。木如寺上下樓梯很陡，一不留神雙腳踩滑便一滑到底，把后跟和雙肘擦掉一層皮。我們戲稱為‘坐電梯’，經常聽到連人帶水桶坐電梯的響聲和叫喊……”

可是這次進入，我為的不是這些，而是它的大門右上方掛著兩塊銅制牌匾：一塊分別用藏漢語寫著西藏佛協印經院，一塊寫著刻制《丹珠爾》大藏經辦公室。

可是剛從大殿出來，我試圖前往印經院的路上，卻被幾個男人攔住了，他們有些兇兇地正告我，此處不得參觀。

費盡周折的參觀

幾天后，在一位領導的關照下，我如愿走進了這個神秘不對外開放的印經院。

木如寺印經院成立于20世紀80年代，是西藏目前僅有的一家佛經印刷廠。守門人告訴我，來自西藏各地及青海、云南、四川、甘肅等藏區的信徒經常在此購買藏文佛經，規定只能收取成本費。

印經院采用古老的雕版印刷，院內藏有320部藏文佛經共128000塊長方形雕版。一位說著流利漢語的藏族小伙子跟我說，這里每一塊印版都來之不易，從選材到印刷都有一套繁瑣、嚴格的操作規程。精選順直無疤的木材，順木紋截為長110厘米、寬70厘米的畫版和長寬分別為66－70厘米、11－18厘米的書版，厚3厘米，頂端留10厘米長的手柄。這些胚版經微火熏干，在羊糞中漚一冬，取出用水煮，烘干刨平后才可進行雕版。所刻經文先由藏文名士反復核校，再由書法家直接反向筆錄于胚版付刻，或用半透明紙書寫后反貼于胚版付刻。為了保證刻深刻好不出錯誤，每天只能刻幾個字，前后經多次嚴格審校。校改無誤的印版再放在酥油中浸泡一天，取出曬干后，一塊成品印版才算完工。

用紙當然是用藏紙。用墨方面，重要經典一律采用朱砂印刷，其余選用上等松煙墨或白樺樹皮熏制的一般煙墨，為改良墨質，還摻入黏性藥材佛手參、松香等。

新木如寺內保存有自五世達賴喇嘛以來刊刻的藏文版大藏經《甘珠爾》和《丹珠爾》的木刻雕版約數萬塊。此外，還保存了十三世達賴喇嘛時期由藏傳佛教著名高僧喜繞嘉措親自負責刊印的藏經《甘珠爾》木刻雕版。

更讓人高興的是，1984年，西藏自治區人民政府將《甘珠爾》藏文大藏經拉薩版贈送給西藏自治區佛教協會，并開辦了拉薩印經院，將印制的《甘珠爾》藏文大藏經供給區內外各藏語系佛教寺廟。1990年，西藏自治區佛教協會在拉薩新木如寺開始刻制十三世達賴喇嘛想要刻制而未能付諸實施的《丹珠爾》藏文大藏經拉薩版。

由于現代技術的發展，藏文印刷、電腦軟件等在印刷行業中開始盛行，但新木如寺印經院仍秉承古老傳統，保持手工操作。在其中穿行的我突然想到：在如今很多喇嘛都開始閱讀現代機器印刷出來的經書下，這種古老的方式不知道能夠延續多久?

舊木如寺混在大雜院里

舊木如寺倒沒有新木如寺印經院那么戒備森嚴，但對它的找尋讓我費了很大工夫：八廓街上，年輕人給我的答案總是搖頭，而老人大多聽不懂我的漢語。心生一計，向八廓街上巡邏的保安詢問，結果依然是半知不解。幾經輪回，終于在一個當地朋友的帶領下，轉入朗孜廈陳列館前的小巷，找到了舊木如寺。

舊木如寺所在的小街讓我想起上海的小弄堂。臨街門楣上掛著“木如寺商店”的小牌，四周都是居民房，除了桑煙外，還有很多居民做飯冒出的濃煙。寺門小得只有兩步寬。目前有4名僧侶守護寺廟。在二樓的殿堂中，我看到政府頒發的一個寺廟許可證，上面寫道：貢嘎曲德寺所屬木如寧巴護法神殿，地址：拉薩市大昭寺東9號，負責人朗真……

寺里，古代的鎖子甲、矛、頭盔、皮帶靜靜地掛在柱子上，旁邊供奉的酥油花，是一個武將騎馬揮刀的造型，不知道舊木如寺是否是為了紀念歷史上的某位將軍?

家鄉在日喀則的洛桑羅布喇嘛告訴我，現在知道舊木如寺的人很少了，到此旅游的人就更少了。藏王朗達瑪滅佛之初，傳說有位印度高僧曾在此閉關潛修財神法，但修行數月卻無應驗。于是高僧以禪杖敲擊財神像腹部，剎那財神的腹中流出了金子。

我明白了：或許是由于財神的緣故，大肆滅佛的藏王朗達瑪當時封閉了拉薩所有寺院，唯獨沒有封閉木如寺。

聽完故事，我來到二樓，走廊的壁畫大多為明清所繪，十三世達賴喇嘛擴建時這里曾補繪過部分壁畫。正好一名喇嘛回臥室，我說可以去看看嗎?他同意了。房間住有三人，美麗的酥油花旁邊是一個老式電視機。當我舉起相機時，喇嘛將燈打開了，然后微笑地看著我，什么也沒說。這一個細節讓我感動至今。

走出舊木如寺，回頭時，突然看到給我講解的喇嘛洛桑羅布正坐在門口的木如寺商店，他笑著大聲告訴我，是寺廟開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