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型有色毒蘑

銷聲匿跡已逾三載的“淚湖”，今年年初在廠牌Dockyard旗下發行了樂隊自有史以來的第七張專輯《Moons And Mushrooms》，作為一支成立了十五年的重型哥特金屬樂隊，他們的新專混雜在年初和年中的Linkin Park新專、SmashingPumpkins新專當中幾乎已經要被我遺忘，直到下半年另外一支北歐哥特金屬樂隊H.I.M也推出了他們07年的新專輯《Venus Doom》之時，我才猛然憶起“淚湖”的“月亮和蘑菇”已經被我遺忘在硬盤里很長時間了。

不斷尋求某種變化、不想拘泥于一種特定形式的“淚湖”，此番新作盡管并不如他們的諸多經典名作那樣令人稱奇贊嘆，但是卻也并沒有超出“淚湖”曾經的金屬樂水準。在試探和摸索的《Greater Art》時期，他們的音樂尚還屬于傳統、典型的重金：將“淚湖”帶入主流金屬樂隊行列的專輯《A Crimson Cosmos》迷幻而低沉，樂隊的巔峰之作《Forever Autumn》更是成為了諸多搖滾樂迷心中不可多得的金屬樂上乘作品，其中加入的諸多交響、民族音樂元素，讓樂隊的音樂風格步入大氣的交響金屬圣殿。在重重壓力和很多既定風格套路的影響之下，樂隊在多年之后推出的新專輯《Moons And Mushrooms》相對而言頗為平淡，既沒有出現在《Forever Autumn》當中多次與搖滾樂器三大件相映成趣的提琴、長笛、鋼琴等樂器，也沒有如《The Neonai》當中與“淚湖”主唱Daniel頻繁完美合繹的清澈空靈女聲。

但《Moons And Mushrooms》很像是“淚湖”拋出的數枚重型有色毒蘑，在金屬樂當中中毒已深的我，仿佛尤其強烈地需要另外一種毒物來“以毒攻毒”：而稱其為有色毒蘑，并不僅僅是因為險境重重的金屬森林當中，僅是有著亮麗色彩外表的蘑菇才蘊藏毒素，更是因為這是一張色彩繽紛、簡潔流暢、大氣厚重的哥特金屬專輯。

開篇便標示有顏色名稱的主打曲目“Last Purple Sky”，用緊湊的節奏將我們拋擲于最后的紫色天空之下，密集又瑣碎的吉他掃弦營造些許迷幻的意境，隨之加入進來的有力鼓點和在低處穩健鋪排的貝司緊緊咬合，漸漸撕裂迷幻的虛偽外表露出強勁有力的堅實內核，Daniel低沉卻力道充沛的嗓音不斷配合著吉他堅實地邁著步伐，收聲之處沒有絲毫的猶豫。第二首“Island Earth”則完全不同于“Last Purple Sky”迷幻又深邃的紫色，它緊緊跟隨一連串沉穩的鼓擊，帶領聽者不斷往返于島嶼以及大陸，穿梭過平靜的藍色洋面，主唱的聲音一直平穩沒有情緒的過分起伏，直到失真吉他的加入才漸漸進入高潮，最末亦結束于一記鼓擊。

“You Better Breathe While There’s Still Time”完全為彰顯主唱勁力十足的磁性嗓音，在高潮處忽然揮出拳頭的猛烈吉他音色，將主唱的聲線襯托得更為粗礪，后半部分甚至進入了某種不易察覺的變音當中，充分顯示了Daniel收放自如的演唱功力，一段吉他solo之后又是一場力量的穩重遞伸，最后才逐漸進入到迷離的意境當中去。有著些許電子音效意味的“Waiting Counting”也還是不忘投遞穩重的力量，一串轟炸式掃入的迅疾镲擊將人聲引入高潮，流暢的旋律和主音吉他的鋪展在后半部分絲毫沒有懈怠，直至一段簡約鍵盤的插入而將該曲推至末端，但是起承轉臺的流暢和每首歌曲在銜接處的完美契合是這張《Moons And Mushrooms》的顯著特點，于是“Waitmg Counting”逐而收緩的結尾即是專輯當中唯一一首緩節奏歌曲“Like A Leaf”的開始。

帶著些許憂傷氣息的“Like A Leaf”讓人恍惚回憶起《Forever Autumn》。這是一枚緩慢墜落的樹葉，由于枯萎和脫離母體，而由翠綠變作枯黃，自枝頭緩慢墜落的過程一如Daniel消沉憂傷的歌唱，原本強勁的吉他、貝司和鼓在這里演變成為奏響憂傷之謠的簡單樂器。像一枚樹葉，在春天由細小的芽苗逐而長成一張足有巴掌大小的綠色葉片，在盎盛的炎夏里不遺余力地施展它的旺盛生命力；像一枚樹葉，在秋天由于失卻養分而逐漸變得沉重，逐漸要墜入蕭索大地的懷抱，來年作樹干母體的養料，如此循環，也如此才得以讓秋日變作永恒的時光。“Children of The Grey”又是一首點明了所帶色澤的歌曲，這首歌曲當中“淚湖”才在這張專輯里展示了速度和力量的穩步結合，一聲吼開始了不斷深入的曲調，從不間斷的吉他轟炸緊密配合著人聲，撕裂和疾飛的感覺充盈在耳道里，在狂躁當中又不失重型音樂的顛沛魅力，在噪音當中又不乏哥特音樂的流離氣質。

低音貝司的簡單掃撥為“Head On Phantom”拉啟了簡潔透明的開頭，主唱豪放的嗓音在高潮處得到了充分的展示，跟隨貝司和鼓不斷一波又一波地轟炸雙耳，寬廣的音域也仿佛帶領聽眾進入一篇開闊寬敞的領域當中，此種富有激情的演唱帶動著聽者的五官四肢，在節奏的穩步推進之中有著要跟隨之搖頭晃腦的強烈欲望。最后一首“PlanetOf The Penguins”有著黑白相間的矛盾顏色，開頭鈍薰沉悶的鼓聲注定要將我們帶領入一片消逝之境，相對于“LikeA Leaf”中主唱消沉憂傷的演唱，“Planet Of The Penguins”的低沉更趨向于以樂器來表達，無論是處于主導地位的鼓還是緊隨的鍵盤，無不昭示著一種凝重，也是一種即將隱去的落寞。

但是如若樂迷認為此張專輯就此沒入尾聲那就是大錯特錯了，專輯的Bonus Track是一首有著激進曲調的“IsThere A Better Way”，在其不斷重復和轟鳴的前半部分當中，“淚湖”甚至讓我感覺他們沾染上了grunge的顏色，在成分不明的色彩當中糅雜人多種器樂效果，在中后部分的一段失真吉他solo之后，是又一段鼓與吉他相互配合的疾迅solo，并以此緩慢收聲，將這張專輯寫上一個完滿的句號。

最近，相對于其它音樂而言，我還是寧可選擇這種鼓機強烈震動的金屬樂，因為只有這種厚重的，沉穩的、霸道的音樂才可給予我時刻需求的力量，也只有這種可以將耳膜震破的強烈金屬摩擦聲音，才可以緩解生活的陣痛。或許生活本身就是在緩慢向我們注射一種慢性毒藥，我們在舉步維艱的同時逐漸衰老，不光是“淚湖”的此張《MoonsAnd Mushrooms》可以稱為拯救我們被毒害之軀的良性毒藥，每一種重型音樂可能都應該被稱為某種毒物，中毒越深，更需要他們來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