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虎”的狐臭與政府的虎威

有關政府部門的過度介入給“周老虎”變成尾大不掉的麻煩。讓一個依靠信任贏得社會認同乃至合法性基礎的組織承認錯誤依然是困難的，我們需要考慮的是如何不讓個人的錯誤轉化為組織的錯誤

一只假老虎帶來的社會關注，沒有因為時間的流逝而像其他新聞一樣成為易碎品，盡管其間發生了奧運火炬海外傳遞風波和汶川大地震，但6月29日陜西省政府新聞辦通報“華南虎照片事件”調查處理情況后，還是再次引起了輿論的強烈反響，這不能不說是網絡時代的一個異數。

網絡時代的特點是什么？一是信息的高效傳播，二是觀點的積聚、分化和相互影響都比較明顯，三是熱點的生命周期空前縮短。這是很容易理解的，任何能引起社會廣泛關注的信息都會被大規模點擊、轉載，而只有那些能引起廣泛爭論的話題才具有生命力，但網絡上的信息量太大，人們總是應接不暇地被新的熱點轉移視線。“周老虎”事件一開始符合典型的“網絡營銷”特質，網絡的傳播效能、動員力、網民的主動性、創造性乃至“人肉搜索”能力，都非常集中地在鑒定“周老虎”真假的“游戲”中得到了集中體現。但是，即使在歷經8個多月之后，即使周正龍拍攝的“華南虎”照片并認定為一個用老虎畫拍攝的假虎照之后，“周老虎”仍然不斷被用來拷問政府行政管理：“周正龍一個陜西農民，何以單槍匹馬輕松騙過一整套的政府官僚系統，并且讓虎照事件‘紙包火’大半年而不漏？如果只是周正龍一個人在戰斗，他何以消解‘千夫所指’于無形，何以讓歷來起效迅速的自上而下的權力問責體系，俯首低頭‘傾情陪演’長達大半年之久？”

我們在教育孩子的時候經常會告訴他不要說謊，但孩子并不真正知道為什么不能說謊，只有經受過教訓的成年人才明白，你說一句謊話，總是不得不說更多的謊話來圓前面的謊話，這種無休止的惡性循環會讓人心如沉壘。周正龍以涉嫌詐騙罪被批捕了，和周正龍堅定站在一起的陜西省林業廳、鎮坪縣政府的官員們則只是“違反有關規定和行政工作紀律與程序”而受到行政處理，但是這么明顯的造假被多方指出后還姑息縱容了這么久，顯然“周老虎”“不是一個人在戰斗”，那些說著更多謊言幫助甚至鼓動這位陜西農民圓謊的官員們，最后不得不累更高一級政府用新的謊言給他們“擦屁股”了。謊言越說越多，“周老虎事件”怎能輕易在朗朗白日下收場呢？

其實，所有成年人都說過謊，只要不過分侵犯別人利益，這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罪過，說謊說煩了，干脆點承認也就解脫了。但我們必須承認，當說謊從一個個人行為被不恰當地轉化為集體或者組織行為，解脫的難度就空前加大了。一個組織是由很多人構成的，組織中一個人犯錯，所有人的利益和信譽都會受損，尤其當犯錯的人是組織的重要人物，他個人說謊的錯誤就會進一步放大。所以我們經常看到，出于承認錯誤要付出的成本考慮，很多組織干脆選擇拒不認錯，甚或懷著僥幸心理繼續說著更多謊言以蒙蔽公眾。而假如是由掌握了公權力的政府做這種掩耳盜鈴之事，則公信力的喪失絕非將來瞞不下去的一個道歉或行政處理所能挽回的，整個社會也都將為此付出巨大的代價，無論是政治、經濟、司法還是文化上的。

無數事實證明，即使后患無窮，讓一個依靠信任贏得社會認同乃至合法性基礎的組織承認錯誤依然非常困難，所以目前我們需要考慮的是如何不讓個人的錯誤轉化為組織的錯誤。在這方面其實有很多文章可做，至少有一點，上帝的歸上帝，愷撒的歸愷撒，權力不要介入民間，給民眾更多自主發言的空間——哪怕他是在說謊，自有來自民間的自治力量約束他，而一旦政府摻和進去，會有太多責任是它負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