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于2008年3月5日晚9點38分在家中去世,享年九十一歲。
在醫院里,媽媽因肺部感染呼吸困難被戴上了呼吸機,還用膠布封住了嘴。媽媽在紙上寫:“我要說話,快把管子拔下來,來不及了。”她有些字寫得摞在一起看不清楚,她又用另一張紙寫上“我要說話”。她當時頭腦清楚,明白撤掉呼吸機就等于放棄生命。蓉蓉姐姐對媽媽說,拿掉呼吸機,你就要去見馬克思了!新新哥哥說,不!是去見爸爸!媽媽瞪大了眼睛,激烈地點頭。我們根據媽媽的意愿,請求醫生撤掉了呼吸機,但是媽媽沒有來得及說話就離開了我們。
媽媽喜歡說話。臨終前一天早上,我到醫院媽媽見到我第一句話是:“我早晨3點半以后就沒睡著覺,一直在瞎想。我想文化界應該有一個領軍的人物,比如魯迅,可以把握文化方向,宣揚民主自由,引領文化起到更大的作用;大學校長是蔡元培,學校充滿自由、民主的良好風氣,培養獨立思考,有創造性的學生……”她邊說邊氣喘,臉皮發燒似的泛著紅暈,我馬上制止她:“你喘得太厲害,少說點兒話,說這些也沒用,不可能實現。”“我知道沒用,只是想著好玩兒。你聽我說嘛,從小學起就要人人都能上學,從小就受到民主、自由、平等的教育,了解人的基本權利是什么……” 媽媽又在講演,氣喘噓噓,同病房的人都靜靜地聽她講她的夢想,直到醫生來查房。
媽媽九十一歲,一點兒也不糊涂,關心時政,喜歡看書,思想活躍,對什么事都有獨到的看法。我每周回家,總是要跟我說她看到的聽到的想到的。有時阿姨不在,我得干些家務,她就不高興,說:“坐下來好好跟我說說話,別干活。”她把她看到的有興趣的文章——無論是報紙上的,雜志上的,書上的,還是朋友送來的,她都做上記號,專門留著給我看;還要議論,發表她的看法。
媽媽喜歡請朋友們到家里來聊天。朋友們來,她總要準備好茶,一些小吃,有好菜時還要留朋友在家里吃飯。這些八九十歲的老人在一起,政治生活,經濟文化、天南地北,大道小道,過去現在未來,無所顧及,全聊。媽媽每次都很興奮,每次又都很疲倦。然后會把聽來的各種新聞一一說給我聽。
在我眼里,媽媽開明開朗寬容豁達,事事想得開。她雖然生活經歷曲折,受過很多苦,但她只記得那些幫助過她的好人和發生過的有趣的事,幾乎沒聽到過她抱怨或訴苦。這使我們對她所經受的苦難知之甚少。媽媽去世后,整理她的東西,看到她在10年前(那年她八十一歲)寫的《右派生涯五記》,才多少了解了一些她的右派及文革時期的經歷。《右派生涯五記》寫得比較簡單,有些方面缺少細節,還有些調侃的味道。可能事情過了40年,有些言論、感受、痛苦、屈辱、激烈的情緒、片刻的平靜,都已經忘卻了,淡化了,不太在意了,只記下了一些事件的過程。遺憾的是我們當時都在上班,沒有看到這篇文章,沒有跟媽媽詳細地談論過那些事情的細節,深入地了解她在那些非常時期的真實感受。我們更多的是在生活上照顧她,還經常勸她,少談些主義,多注意身體。
過去我們認為媽媽被劃成右派,就是因為說話,言多必失,錯就錯在一張嘴上。我看了這篇文章,對她有了新的認識。媽媽是個本分,正統,沒有城府,對工作認真負責的人。在1957年之前,她是新華社對外部副主任,對外報道的業務工作由她負責。她對自己的工作不滿意,感到“心煩意亂”。源出于“在我所做的對外報道上,搞得很糟。糟在宣傳多,新聞少,對自己的百姓下詔,對外國讀者就不行”;“我部的英、美專家以及友好人士如格林、韓素音都表示過我們的對外報道需要大大改進”;“對外報道大部分稿件是由對內稿改寫的,其難處可想而知。我部有個英國專家是個有經驗的記者,因此對我們直言批評,對我頗有壓力”。(鄭德芳《右派生涯五記》)媽媽一心想把工作搞好,但當時對外報道受到很多限制,以蘇聯宣傳為模式,條條框框很多。工作搞得糟,又有壓力,所以心煩意亂。
媽媽作為對外部中共八大(1956年9月召開)報道組的一員,報道黨的八大,“相當喜歡”。“希望我黨從蘇共二十大汲取教訓,能開民主化的先河,走出一條新的建設社會主義道路”。八大提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雙百方針和加強民主、法治建設,認為大規模的階級斗爭已經過去,今后的主要任務是建設。當時媽媽在會議現場編寫稿件,可想工作難度之大,但是“心情舒暢”。
另外在新聞界也有新氣象,例如,當年北京電車公司試行職工代表大會,據說是南斯拉夫的工作經驗。因是工會工作的新鮮事物,經過電車公司黨委同意,對外部派了記者采訪。媽媽對這樣的新鮮報道“毫不猶豫就簽發了”。由于外電轉載,引起“上面”的注意,結果受了批評,搞得媽媽“更加心煩意亂”。對這件事情后來又說“不再追究了”。
形勢在不斷變化。1956年9月召開八大提出雙百方針,加強民主,法治建設。到12月份發表的《再論無產階級專政的歷史經驗》,重點又有所改變,突出反對修正主義。1957年2月毛澤東召開最高國務會議,講了《關于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媽媽聽到了傳達,印象深刻。“大規模的急風暴雨式的階級斗爭已經結束”,強調學術、文藝的自由創作和討論;是非對錯由實踐來解決,或者待時間來解決,再不會有什么人以絕對真理的界定人自居。這篇講話不僅是媽媽聽了歡欣鼓舞,全國各界人士都認為一個民主光明的時代就要來了。但是,兩個月以后,1957年4月份開始整風。
整風,媽媽作為黨員不得不說話,也不能不說話,當時她也是反右領導小組成員,要有明確的態度。她不相信通過運動這種形式能改進日常工作。于是就說些“虛”的,“遠”的。主要有:一、新聞與宣傳不分。新聞為讀者服務就要客觀,新聞要像新聞,要有新鮮事實,要敘述清楚,有根有據,而且要快;記者要平等待人,切忌居高臨下地教訓外國讀者;擴大報道面,其中應有天災、事故的報道,這是世界性的,哪個國家都有。二、選人大代表候選人從不與選民見面,不知道他能為選民做什么。三、人權問題:在“三反五反”“肅反”時,沒收認為有錯誤人員的出入證,關在機關里搞逼供信,還打人,是侵犯人權。媽媽大概記得有這三條言論,行為是那件原本說“不再追究”的,簽發有關職工代表大會稿件的事。這樣既有右派言論又有右派行為,在1958年初被劃成右派。
原以為反映問題“遠而虛”不會得罪人,提意見也是為了改進工作和改進工作作風,由此劃成了右派,媽媽感到奇恥大辱,被“打了一悶棍”,像踩了“地雷”,被炸得面目全非。地位由共產黨的中層領導,成為“非人”,還要牽累家人。這下驚嚇不小,一時竟難以轉過彎來。
反右時,我八九歲,在上小學,住在機關大院里,對鋪天蓋地的大字報還有印象。宣傳中說右派分子是一些要“推翻共產黨的執政地位”,“磨刀霍霍”要“殺共產黨的頭”的“妖魔鬼怪”。我不明白一向待人溫和工作忙碌的媽媽為什么與他們為伍?媽媽劃成右派,我有時會被一起玩的小朋友罵“臭右派的孩子”,感到抬不起頭。新新知道有些小孩兒欺侮我,怒不可遏地抄起木棍沖向他們,但又覺得無可奈何,只得放棄沖動。上中學時,和一個要好的同學對“時事”有些與宣傳不一樣的看法,又由于好奇我們偷偷去了教堂,就在學校的社會主義教育運動中被當做“問題學生”。班主任老師說我,“你是不是像你媽呀?”意思是滿腦袋右派思想,使我驚訝和緊張。
多年以后,媽媽的老同事告訴我們,說媽媽是個敢講真話的人。后來看了許多有關右派的文章,知道他們就是因為講了真話,才被打成右派。
媽媽劃成右派后,送去勞動改造。媽媽從來沒有從事過體力勞動,剛開始勞動肯定是吃了不少苦。1958年下半年開始修建十三陵水庫,這是一個完全用人力修建的水庫。媽媽是修建水庫的十幾萬人之一,不過她是被改造對象,待遇不同。勞動主要是挑沙石,每天要挑著擔子走四五十里,加上從住處到工地來回路上的十六里,“累得夠嗆”。碰上掌鍬人知道他們是右派分子,要表現自己的立場,媽媽的擔子還要加碼。她從來不說在勞改時受的苦,常說在柏各莊勞改農場能吃到小站米,生活還可以。三年困難時期,媽媽從勞改的地方回家,人又黑又瘦,還浮腫,為此補發了黃豆。受苦的事她從來不說。
新新提起1962年他即將初中畢業,媽媽到育才學校參加家長會,他說:在眾多家長中,媽媽是那樣扎眼,衣著簡樸,面孔黝黑,頭發灰白。我覺得自己特別難堪,因為媽媽是從勞改農場回來的。可是沒有想到,同學的家長里面有跟媽媽認識的,見了媽媽又摟又抱,噓寒問暖,很是親熱,根本不在乎她現在的身份。我很驚訝。之后我們的班主任老師還跟我說,你媽媽真是個好人,還很有水平呢。我聽了非常感動,也為自己對媽媽的態度感到愧疚。
媽媽由“說”戴上了右派帽子,一戴就是20年。盡管在1962年媽媽已經摘了右派分子的帽子,但社會上還稱他們為“摘帽右派”,除了不再勞動改造,所有的處分還都背著,沒有實質性的改變。戴著這頂帽子,隨時都有被批被整的可能。更可怕的是文化大革命,看到別人被批斗,受皮肉苦,一向達觀的媽媽,也不免害怕,緊張。文革又使媽媽從“黑五類”(地富反壞右)中的“右”變成了“現行反革命”。
1966年是最瘋狂的“紅色暴力”年。那一年,師大女附中校長卞仲耘被一群女生打死。卞仲耘是媽媽的老朋友,她們在延安時就認識。隨之北京市1700多位中小學校的老師校長被他們的學生打死。1967年是全國大規模打派仗的武斗年。媽媽在行動上受到限制,“只許規規矩矩,不許亂說亂動”,盡管派性斗爭很嚴重,但她沒參與,也勉強過去了。1968年,媽媽被她的小學同學出賣了。從心里,我并不恨那位阿姨,她原本就是一個膽子很小的知識分子,根本承受不了“紅色恐怖”帶來的威脅。怪只怪媽媽因“說”得禍。媽媽劃成右派后,有些老朋友就不再來往,新交的多半是右派朋友,在文革這樣的非常時期是不能隨便來往的,所以心里有話就和這位既不左也不右的朋友說了。那個時代,沒有“出賣”這個詞,只有“對組織老老實實坦白交代”;人們道德缺失,幾乎沒有朋友,不敢交朋友,甚至有可能被自己最親的愛人、家人“出賣”。
媽媽不知道被人“揭發”后如何“蒙混”過關,也記不起跟別人到底說了些什么。她帶著憂思,懷著滿腔的積怨,不計后果,徹底坦白了她想說的話。媽媽說“文化大革命沒有文化只有武化”,說了對當時敏感人物——江青、陳伯達、康生、林彪、毛澤東……的看法。
媽媽成了“現行反革命”。她說自己是幸運的,沒有觸及皮肉。因為軍代表說,媽媽的言論極度“反動”,不能在批判時進行擴散,所以不開批判會。媽媽戴著“現行反革命”帽子,去了河南明港干校。我們后來跟媽媽談起這個事情,還是有點不解,為什么那個軍代表沒有把她送上批判臺,媽媽說,“那個人也許是個好人,有點兒水平。總之我沒有受罪。”
因為反革命的身份,媽媽和我們子女沒有任何聯系。在我插隊期間從1968年到1973年,從來沒給媽媽寫過信,甚至都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弟弟東東在插隊時給媽媽寫過一封信,寄到新華社外訓班。信轉到爸爸手里,姐姐給他回信說不要再跟媽媽聯系了,沒有說明原因。媽媽一個人在干校,唯一的聯系就是外婆。媽媽的文章中對干校生活寫得很簡單:“不能回北京”;和一些“思想有問題”的學生在一起勞動,“勞動不比修十三陵水庫更累”;“從不參加任何會議”;“我未被批斗,因為任何一點交代都會成為擴散‘反動’言論”。
媽媽不大記得那些痛苦的事,只記得那些好事和那些幫助過她的人。媽媽曾跟我說,在干校她干不了重活,就派她看田,有些農家的小孩兒到田里捉魚摸蝦,她就送給他們一些空罐頭盒,小孩子們幫她干農活。林彪1971年“九·一三”摔死在溫都爾汗,是一位和媽媽素昧平生的青年教師告訴她的,“有一天休假,她約我去鎮上,路上她告訴我這一爆炸性新聞。她還告訴我北京已經在賣四大古典名著,說她一直在讀《約翰·克利斯朵夫》的法文本,我說我也在讀英文版的《莎士比亞全集》。我們在鎮上小館里吃了炒豬肝。我們的交往僅此一次,以后也不敢再來往,現在我仍很想念她。” 媽媽和那些有問題的學生 “結成了忘年交”,直到“文革”結束,至今仍有來往;離開茶淀農場那天,“下著雨,我的小友們為我推車把大箱子送上大轎車,還為我占了座位。我想有朋友真好,似乎五七戰士就沒有這樣的友情。”
父親去世后,我們兄弟姐妹對媽媽更加孝順,經常去看望她,而且順從她的意愿。現在回想起來,在媽媽最困難最需要我們安慰和支持的時候,我們幾乎和她斷絕了聯系,沒有給她更多的關愛,甚至不去了解和理解她,不知那些艱難的歲月她是怎么熬過來的。媽媽從來沒有過一句怨言,從來不提我們離她遠去。她最大的擔心是牽累爸爸和我們。“文革”期間,姐姐回家看望父母,要一起拍照留念,爸爸和媽媽都表示拒絕。
“文革”結束了,右派改正了。人們期待著一個真正平等、民主、自由的社會到來。媽媽從新華社調到《中國日報》,姐姐至今清楚地記得近七十歲的她,為了撿起那荒廢的業務,半夜里仍在拼命工作。
在胡耀邦的領導下,乘改革開放的東風,媽媽在《中國日報》痛痛快快地工作了五年,這五年是她最滿意最開心最符合她的意愿的。她說他們那時是“右派辦報”。報社的領導大多是“改正右派”。他們不再把宣傳當做“新聞”,不再把國內的消息翻譯成英文,而是讓所有的記者自己采訪,自己用英文直接寫作,而且是用外國人看得懂的英文寫作,沒有禁忌,沒有說教。這樣就大大提高了《中國日報》在國內外的影響,同時也大大宣傳了中國的改革開放,讓更多的外國人了解中國。可惜年齡使她沒有干得更多。
這幾年與媽媽的接觸多了,對媽媽的經歷有了較多的了解。我的外公是個自由職業者,是擦筆畫第一人,畫月份牌和廣告畫,當時在民間頗有名氣。外公思想開通,有個性,雖然是靠畫畫維持生活,但也 “不為五斗米折腰”;既不趨附權貴,也不為錢作假。家庭氛圍比較自由,又寵愛媽媽。因為外公的身份和收入,使得媽媽從小學到高中畢業一直在上海最好的教會學校中西女中上學,受到西方教育。中西女中是富家子女的學校,她說從這個學校出來的學生,后來參加革命的寥寥。高中畢業后,當時家境不太好,媽媽就在學校任職員,準備自己掙錢上大學。在學校的圖書館看了一些進步書籍和有關蘇聯的書,因為想更多地了解蘇聯去學習俄語。在此期間認識了爸爸和一些進步人士,受到共產黨的影響。為了抗日,為了向往蘇聯的美好,向往國家的民主自由,拋棄了上海的生活,與爸爸一同從南京轉到西安,又從西安徒步走到延安,在1937年11月7日,十月革命紀念日這一天,到了延安,參加了革命。
媽媽在成為“摘帽右派”勞改結束后,調回新華社外訓班教英文。這期間,媽媽看了一些反對極權主義的“內部”書,對她有極深的影響,“使我對‘異端’改變了態度,不必怕之如觸電。一則是所謂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二則是不接觸‘異端’就不免閉目塞聽。封閉得久了,就會夜郎自大起來,肯定落后挨打”,“好在現在我們已經走出了封閉”,“走向了原本以為應該是千瘡百孔的‘垂死世界’,卻發現它原來是多元的世界,既不全好,也非全壞。而且在我們忙于運動群眾,干了罄竹難書的惡事、蠢事之時,外面的世界卻有了飛速的發展。”
人,可能最難改變的是思想。思想與生俱來,與性格、遺傳、本質有關,又在所處的環境、社會、教育、群體中逐漸固化,形成明確的帶有個性的人生觀、價值觀和思維方式。怎么可能通過簡單勞作或在統一的洗腦下改變呢?就像人類不能改造動物的本能,不能征服大自然,不能制造一個同樣的太陽,也不能使千百萬人只有一個思想。
媽媽有一次跟我聊天,說她這輩子有幾件事情值得慶幸,我把她的話記了下來:
我慶幸
1. 我慶幸生在上海。因為上海是以魯迅為首的左翼文化人的集中地。
2. 我慶幸在上海中西女中受到了良好的教育。
3. 我慶幸在上海遇到了我的丈夫蔣齊生,一個勤奮而有才能的進步青年。(注:蔣齊生1997年去世,享年八十歲。新華社攝影部新聞攝影理論研究員,離休后為創建中國新聞攝影學會盡心盡力,對中國新聞攝影理論頗有建樹)
4. 我慶幸在延安參加了共產黨。那是一個積極抗日,為爭取建立獨立、民主、自由、富強國家而奮斗的政黨。
5. 我慶幸在一九五七年當了右派,沒有資格參加大煉鋼鐵,沒有資格參與大躍進的過激過火的破壞行為。
6. 我慶幸在文革期間我已是“死老虎”,不是“走資本主義的當權派”,還可以全身而退。
7. 我慶幸文革結束后,到中國日報社痛痛快快地干了五年,直至離休。那個時期胡耀邦是總書記。
8. 我慶幸離休后,跟著蔣齊生到全國各地,看到他為事業而奮斗,并得到眾多的有識之士的支持和認可。看到當時新聞攝影事業的發展。
9. 我慶幸從“八九風波”之后,對中國風雨蒼茫的幾十年有所警悟和關注。從此關注時政,主張民主自由,在九十歲時成為徹底的民主主義者。
媽媽走了,帶著她不屈的自由的靈魂,到了可以自由地思想,自由地說話,自由地做事,無所顧及的地方去了;那里有她想要的一切:沒有專制、沒有空談,真正的民主自由獨立平等。那個地方在哪兒?就在大海的前方,太陽從那里升起,給地球給人類給所有的物種帶來光明。人們與黑暗斗爭,與狂風暴雨搏擊,用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幾萬年的時間去努力去尋找去拼搏去奮斗,一直朝著那個方向前進,那個看得見走不到又充滿希望的地方——地平線。
(責任編輯 李 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