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買悲劇的教訓

去年9月我抵達新德里的那一天，恐怖分子在全市各處市場都引爆了炸彈。泰姬酒店(Taj hotel)的前臺告訴我，他們建議客人待在酒店里以避免遭遇危險。酒店感覺就像個避難所，遠離外界的混亂局勢。我回到泰姬酒店時觸發了金屬探測器的警鈴，安全警衛只是笑笑，然后向我深深地鞠躬。

我的下一站是孟買的泰姬瑪哈酒店(Taj Palace hotel)——也就是上周悲劇性傷亡和圍攻事件的發生地。當時，那里幾乎沒有防御措施。現在看來，這樣做很糟。但令人遺憾的是，你可以在這些酒店設置嚴密的檢查措施，但它們還是很難防御。今年早些時候，我還在巴基斯坦首都伊斯蘭堡的萬豪酒店(Marriott)住過。那里所有進入酒店的車輛都要接受爆炸物檢查。但幾個月后，一枚炸彈還是將那里夷為平地，造成數十人遇難。

反恐專家將深入反思孟買襲擊事件，尋找教訓和想法。這里有三個教訓。第一，酒店日益成為恐怖分子的選擇目標。第二，問題的中心在南亞，而不是中東。第三，沖突會制造恐怖：因此煽動印度與巴基斯坦開戰，可算是孟買襲擊者的勝利。

貧困國家的五星級飯店將自己作為避難所來推銷，但它們正日益成為恐怖主義的目標。目前，已遭受恐怖分子襲擊的酒店包括：孟買的泰姬瑪哈和奧貝羅伊(Oberoi)、伊斯蘭堡的萬豪、喀布爾的塞雷納(Serena)、安曼的君悅(Grand Hyatt)和麗笙(Radisson)、塔巴的希爾頓(Hilton)以及雅加達的萬豪。歐洲和北美的酒店很可能就是下一個受害者。

從恐怖分子的觀點來看，這相當符合邏輯。漂亮的酒店是有影響力的目標，酒店里滿是富有的外國人和當地的精英階層。襲擊酒店比襲擊客機或機場更容易，因為它們常常位于城市中心，并且交通便利。

襲擊孟買的恐怖分子似乎來自巴基斯坦，而且與一個克什米爾組織有關，而這個組織又與巴基斯坦情報機構有牽連。這自然將給巴基斯坦政府造成巨大壓力，要求它采取更多行動來打擊隱藏在巴基斯坦國內的圣戰運動。

美國人深信，除非消滅塔利班(Taliban)和基地組織(al-Qaeda)在巴基斯坦境內的基地，否則北約是不可能在阿富汗獲勝的。在這次美國總統競選期間，巴拉克?奧巴馬(Barack Obama)曾談到要批準對巴基斯坦國內的恐怖主義分子予以打擊，借此為增添他在安全問題方面的資歷。

事實上，此類打擊已經成為家常便飯。在發射導彈之前，無人駕駛的捕食者(Predator)偵察機可以在部落地區上空盤旋很長時間。美國人聲稱，在打擊以巴基斯坦為基地的武裝分子方面，已經取得重大成功。據稱就在孟買襲擊事件前幾天，一次導彈襲擊擊斃了名叫拉希德?拉烏夫(Rashid Rauf)的一名恐怖分子嫌疑人，他在英國最高通緝名單上的排名相當靠前。

但是，殺戮恐怖分子并不能贏得反恐戰爭的勝利。去年9月份和我交談過的大多數印度政治家和安全專家，無疑都持有這種觀點。他們對于美國在巴基斯坦國內的打擊行為持懷疑態度，并提出了常見的理由，即轟炸可疑的恐怖主義基地必將造成平民傷亡，而這只會為圣戰事業繼續輸送新鮮血液。當時新德里公認的看法是，這個問題最好還是由巴基斯坦來解決。

諷刺的是，現在印度面臨重壓，將不得不效仿他們一直批評的美國策略。對于孟買慘劇，印度必須作出某種軍事反應，這或許不可避免。但印度人必須盡一切可能克制自己。

印度與巴基斯坦這兩個相鄰的核武器國家，一旦陷入軍事對峙，顯然將是極度危險的。與印度的對抗也會增強巴基斯坦所有最邪惡勢力的力量，即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勢力，以及國家安全機構中支持該勢力的人。

唯一的長期解決方案是，強化文職政客的力量。這些政治家已經意識到，巴基斯坦過去對圣戰運動的支持適得其反。巴基斯坦發展伊斯蘭原教旨主義勢力，是為了向印度施壓，并提供在阿富汗的“戰略縱深”(strategic depth)。但如今，以巴基斯坦為基地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運動所造成的最大威脅，則是對巴基斯坦的威脅。

巴基斯坦中央政府已經喪失了對部落地區和西北邊境省份大部的控制權，而伊斯蘭堡也遭遇了嚴重的恐怖襲擊。巴基斯坦中央政府意識到，必須以在巴基斯坦全國重新確立法治的地位作為其長期任務。

就在孟買襲擊事件發生幾天之前，巴基斯坦總統阿西夫·阿里·扎爾達里(Asif Ali Zardari)提出了改善與印度關系的一份極富想象力的建議，其基礎是自由貿易，以及放棄先發制人的核打擊。

扎爾達里必須重申這一建議，并為孟買襲擊事件的調查提供最充分的合作。這或許能讓印度政府提醒本國民眾，巴基斯坦也是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恐怖行動的受害者，并接受聯合解決方案的設想。

目前，鑒于印巴緊張局勢加劇，兩國似乎不太可能達成反恐聯合協定。但是，如果孟買悲劇事件最終能帶來印巴兩國關系的改善，而不是重新引發沖突，那么對那些襲擊印度最具活力、最開放城市的恐怖分子而言，那將是一場真正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