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喜歡陪我89歲的老媽參加她的母校——上海圣約翰大學年會。特別那些女校友,雖然白發蒼蒼青春不再,卻自有一種恬泰秀嫻的風韻。中國傳統稱之為“懿儀”和“淑德”,這代女性老大學生,為這兩個詞語作了很貼切的詮釋。
中國傳統對女性有很苛刻的要求:一個上品的女性,琴棋書畫、烹飪女紅,應樣樣在行。看來苛刻,其實十分合理。人說家有賢妻萬事興,如果說,男人是一家的頂梁柱,女人,就是家中那一抹融融的燈火。一個沒有燈火的家,會幸福溫暖嗎?在平庸的看似一成不變的三餐一宿之間,一個有修養的女人可將最普通的居家生活化成一杯溫婉清幽的香片,娓娓道出“平安是福”的蘊意。
百多年前西風漸進,特別如上海、廣州、天津這樣的通商口岸受其影響更大,一些外國教會辦的貴族女校率先將家政課列入必修課中。所以講,“家政”課在中國的歷史,少說也有百來年,只是近半個多世紀來一度斷層,以至有人誤解:家政就是教你煮菜做家務。近來更有人將保姆培訓班稱為家政培訓班,這是對家政教育嚴重的誤導甚至貶低。
家政來自Home Economic,直譯為家庭經濟,是一門極深淵又很日常的學問。小到教你如何以最經濟的資源,得體地穿著打扮和居家布置,大到如何勤儉科學地理家,都屬家政教育范圍。舊時大學設有家政系,專門培養大企業后勤人員和女校的生活老師(舍監)。
如果說傳統中國對女性教育是以儒家之說為基礎的,那么,西方外來的家政學,是針對現代女子以自立自強,同時又保留了儒家的母儀天下、賢淑懿德的傳統性。
如我母親一直堅信“貴不等于好”。我自小記憶家中鮮花不斷,媽買的都是草花,星星點點姹紫嫣紅十分熱鬧,幾毛錢一大把。生命沒有貴賤之分,快樂也不用明碼標價。記得在物資相對短缺時,我和哥哥仍過得很快樂,九角六分一塊的大冰磚到了媽媽手里,被切成小塊,加入正廣和汽水就是冰淇淋蘇打,放上幾只楊梅就是楊梅冰淇淋(現稱紅粉佳人);加入咖啡就是西班牙咖啡;調入白蘭地再加咖啡放入切成小塊的冰磚就是愛爾蘭咖啡;冰磚上鋪上菠蘿片或橘子等新鮮水果就是冰淇淋圣代;連土得掉渣的烤白薯到了媽媽手里,對半切開夾入白脫油再送入烤箱烤,就是司威布丁……
所以在西餐廳咖啡館停業時,我和哥哥仍能吃到媽媽做的美味經濟的洋小吃,媽說這都是在家政課上學的。
幸虧我有個受過家政教育的媽媽,她令我能彈點鋼琴,插點小花,有點審美……我們說秀外慧中,女人可能生得不好看,但我們可以長得很漂亮。家政,就是令女人秀外慧中的最好美容品。
(選自2008年4月12日《今晚報》)
原報責編霍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