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過的信,大概大學時給父母的最無情,因為那時寫信就是向父母要錢:初戀的信最動情,但是別人卻不動心,可見那些話都是對自己說的;給朋友的信最油嘴,一個朋友接到我的信,居然迫不及待,抓起電話就對另一個讀了起來:給老師的信最誠惶誠恐,學不如師,行不如師,真的沒臉寫啊!
別人的信,有兩封我感受最深。
一封是一個外國朋友的。七年前還在廈門工作的時候,學校來了一位老外,叫Daniel,是個美國教授,花頭發,高鼻子,在韓國的大學工作,也是一名神甫。因為要學漢語,就找上了我。認識了。我一共和他相處了三個暑假。認識第一年的春節,我收到他的明信片,上面只有兩行漢字:“我想廈門,也想你?!庇钕耠u腳,我卻看得淚汪汪。只可惜,退休后他離開韓國到了中國,我卻離開中國輾轉新加坡到了美國。他大概還不會用中文寫信,我卻想提高英語,所以,現在我們只用英文來往。
另一封是一個小孩子寫的,他是我在新加坡的學生,矮胖矮胖,卻精力過剩,滿臉紅光,叫偉杰。一次我教寫信,只要求正確的格式,內容隨意。偉杰的信全文如下:“偉嘉:你好!我很想你,為什么不給我打電話。我真的很想你,快給我打電話j祝你快樂!偉杰。”我看了,上課問他:“偉嘉是誰啊?”“我女朋友?!彼舐暤鼗卮?,全班起哄,我也笑了。
這兩封信,一個有話說不出來,一個沒什么話說卻全說出來了!兩人華語都不好,但偏偏他們寫的信讓我記住,什么原因?有情,所以言語就簡單,自然天成,所謂“言為心聲”。若是心不凈,花面逢迎,就會遮遽掩掩,面目可憎,“言不由衷”了。
記得后來又碰到偉杰,我又問他:“偉嘉是誰啊?”“不能告訴你?!八f完,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站著的媽媽。
(責任編輯:陳玉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