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的溫情與火焰

2007年的中短篇小說創作一派豐收景象。中短篇小說呈現的是“花團錦簇、碩果累累”的外部景觀和“大音稀聲、靜水深流”的內在品相。其創作的母題，可以歸類為三種形態：一、現實描摹——作家們的火熱激情，記錄著清晰的時代光影；二、民間敘事——作家們的真情流露，吟唱著人性的力量和光芒；三、歷史回望——作家們的中國記憶，書寫著歲月的滄桑和榮光。這三種文學藝術的創作形態，使得2007年的中短篇小說氣象宏闊、豐富生動、令人回味。

一、現實描摹——作家們的火熱激情。記錄著清晰的時代光影

2007年，我們很高興地看到，在我們這個波瀾壯闊的偉大時代，我們的作家沒有缺席，文學沒有缺位。而是積極地投身于改革開放的偉大時代和實踐。心，與時代的脈搏一起跳動；血，與時代的洪流一起流淌；情，與時代的發展一起激蕩。他們用自己的筆和心，敏銳地感受到了我們這個時代的每一點變化和進步，深情地描摹和記錄了我們這個時代的晴雨風云。他們是這個時代的影像和眼睛。他們對這個時代的記憶、記錄和記敘，讓這個時代顯得更有激情，更有熱度。在這些小說里，作者們都自覺跳出了一般作家固有的敘事模式，他們站在時代和社會的高度，把自己對時代和社會的理解傾注于每個事件每個角色中，他們在作品里所發出的聲音和追思，體現了作家的社會責任和社會良知。他們所敏銳洞察和抓住的社會現實問題，足以證明了小說家們理性的高度和思想的深度。羅偉章的中篇小說《最后一課》、曹征路的中篇小說《豆選事件》、李鐵的中篇小說《安全簡報》、艾偉的《游戲房》、王棵的《歸來》和于曉威的短篇小說《厚墻》、張笑天的短篇小說《回家》及邵麗的短篇小說《人民政府愛人民》是較為突出的代表。

2007年，國家全面減免農村義務教育學費，羅偉章敏銳地感受到了其深刻影響和變化的同時，以獨特視角在《最后一課》里，講述了國家減免農村義務教育學費后發生的、不單單是關于教育的故事。孩子們的一個個離去，南山小學的土崩瓦解，代課老師王安所上的最后一課都告訴我們：破和立是相輔相成的，希望往往在絕望中升起，幸福往往在疼痛里蛻變。在農村那片蒼涼沉寂的土地上，有一種東西在活著，這個活著的東西又在沉睡，需要有更多的王安這樣的人去把它喚醒。

曹征路的《豆選事件》則以鮮明而清醒的現實主義精神直視社會現實中的政治問題。在作者筆下，方家嘴子全村村民所進行的民主選舉既像一場鬧劇，也像一場悲喜劇。村長對村民的威脅利誘，官員對民主選舉的左右操控，都揭示出中國政治民主化進程的艱難性和復雜性。可喜的是，曹征路沒有在《豆選事件》中一味地揭示問題，也傾注了大量的筆墨書寫了以繼武等為代表的村民們對民主的渴望和民主的激情。

李鐵的《安全簡報》是國企改革中，一部看似關于安全生產、實則關于人性的工業題材作品。作品每個章節都以章錦電力公司的一份安全簡報開頭，圍繞工人劉洪力不慎觸電身亡的事故調查展開，最后得出了違背事實真相的安全事故調查報告。作者在喟嘆人性、人心和人的羸弱、渺小和復雜時，告誡人們在權力和物欲面前不要放棄做人的準則和良心，道德和良知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安全。

張笑天的《回家》中，飽受了回家過年買火車票之苦的“我”，在校長的幫助下，托好幾個人買票，結果意外地多買到了一張票，張笑天通過“我”買票、退票、賣票進而被當作票販子抓起來的過程，揭示了人與人之間的信度，使我們看到了一個普通人對誠信的堅守、對尊嚴的敬畏、對榮譽的珍視。薛師傅對取湘繡旗袍的顧客的至死不渝的等待，對湘繡旗袍終身不變的摯愛和守護，是對漸行漸遠的民間文化和藝術的文學緬懷。

而姚鄂梅的《索道》里，蠻子在移民安徽前，對喪夫多年的母親有多年相好的秘密發現，實際上是對至愛至孝的一種認識和檢驗。蠻子為了不讓母親摔下懸崖，方便母親照顧炸掉了雙手的相好而悄悄出錢請人修的那條鐵鏈索道，是所有人都值得學習和借鑒的、至愛至孝的通道。

三、歷史回望——作家們的中國記憶。書寫著歲月的滄桑和榮光

中國歷史、民族圖騰、家族興衰，構成了中國記憶的主線。書寫中國歷史，再現民族圖騰，記錄家族興衰，是作家筆下不可缺少的創作母體。歲月的滄桑與榮光，歷史的興衰與榮辱，都成了作家們永遠的中國經驗和記憶，在作家的筆墨和心靈閃爍光芒。秦嶺的中篇小說《皇糧》、遲子建的中篇小說《起舞》、葉廣芩的中篇小說《三擊掌》和陳忠實的短篇小說《李十三推磨》是其代表。

秦嶺的《皇糧》以歲球球這樣一個糧站收糧工作人員的榮耀與失落為主線，通過歲球球收皇糧的輝煌與謝幕，記錄了皇糧時代，農民在千年皇糧重負下的深重呼吸、生存原態和對美好生活的熱望。

遲子建的《起舞》以浪漫的想象和超凡的敘述能力，演繹了哈爾濱的圖騰和神話。老八雜這條街道的動遷，是哈爾濱的一個縮影。現實氣象與歷史風云在這里際會，現代文明與古代文明在這里碰撞，人心和人性在這里相互抗衡和扭結，一個要拆遷的棚戶區，展開的是一幅哈爾濱的風情畫；一群平凡的小人物，演繹了一個真實的大世界。

葉廣芩的《三擊掌》，借用京劇傳統劇目《三擊掌》中王寶釧因婚姻與父反目，父女三擊掌，以示決絕的立意，表現動蕩年代中世事的沉浮、親情的滄桑。既有歷史的宏大敘事，又有家族的微觀雕刻。家仇國恨面前的大起大落、大是大非，父子之間愛恨交織的大愛大恨、大悲大痛，都在葉廣芩厚重綿長的一嘆三吟的京味里，從容不迫，蕩氣回腸。

陳忠實的短篇小說《李十三推磨》，雖然講的是嘉慶年間一個民間藝人李十三和戲班主田舍娃的故事，但卻是中國記憶里一段特別深厚溫馨的文化記憶。小說以李十三推磨、陋室說戲、出逃喋血等三個情節，不但刻畫出了李十三這樣一個戲癡，還刻畫出了李十三和田舍娃為傳承和保護地方戲的生死情誼，刻畫出了中國民間文人的風骨與膽氣。從容，淡定，沉穩，傳神。

2007年，可圈可點的中短篇小說實在太多，只是我們這里選取的角度不一樣，許多優秀的小說，無法一一述評。比如阿來的《機村人物》、范小青的《蜜蜂圓舞曲》、方方的《萬箭穿心》、畢飛宇的《家事》、劉慶邦的《年禮》、葉兆言的《我們去找一盞燈》，葛水平的《比風來得早》、郭文斌的《點燈時分》、喬葉的《指甲花開》、田耳的《一朵花開的時間》、王十月的《煙村系列》、陶少鴻的《絕響》、徐則臣的《水邊書》、于懷岸的《一粒子彈有多重》等等都是2007年文學枝頭結出的燦爛果實。加之長篇小說、小小說和微型小說的發展與繁榮，2007年的小說創作，更加星空燦爛，星光閃耀。

縱觀2007年中短篇小說創作，既有時代前進步伐的跫音和回聲，又有社會理性的觀察與思考，更有對普通人由衷的愛戴和敬仰。時代、社會和人民百姓，都是作家們情感的磁場，創作的母體，都讓作家的靈魂深處彌漫著溫情，燃燒著火焰，點亮我們的精神生活。這些優秀的文學作品，有其獨到的文學品位和特別的精神品質。有硬度，也有溫度；有高度，也有厚度；有廣度，也有深度；有力度，也有純度。這就使得2007年中短篇小說的文學閱讀成為一種值得長期回味的審美旅行，有一種心曠神怡的審美愉悅，也讓我們對2008年的文學創作和閱讀充滿了期待和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