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內蘊豐富。從本期開始“文史博覽”欄目將介紹一些日常交往中最易誤解的人文、歷史常識,包括典故溯源、民俗揭秘、人物考古、禮儀點評等方面。這些常識往往蘊含著深厚的文化內涵,我們應當正確、得體地運用。
(編 者)
“豐碑”自古不是碑
碑本來指的是沒有文字的堅石或樁,其主要作用有三:一是立于宮廟前以觀日影、辨時刻。《儀禮·聘禮》曾說:“上當碑南陳”,鄭玄的注釋就是:“宮必有碑,所以識日影,引陰陽也。”二是豎于宮廟大門內拴牲口。三是古代用以引棺木入墓穴。最早的碑上有圓孔,施轆轤以繩被其上,引以入棺也,亦即下棺的工具(和現在工地上上樓板所用的叼板機的工作原理很相似)。古時往往用大木來引棺入墓,這大木的特定稱呼就是“豐碑”。秦代以前的碑都是木制的,漢代以后才改用石頭。
但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用豐碑來牽引自己的棺材。《周禮》有云:“公室視豐碑,三家視桓楹。”所謂“公室視豐碑”,就是公室成員死后,要用以大木立于墓壙的四周,上設轆轤,用以下棺于壙。該規格本來為天子之制,后來諸侯也僭用之。即使到了春秋戰國時代,對于豐碑的使用范圍仍然有著嚴格的限制。季康子的母親去世之后,公輸般勸說季康子用豐碑來下棺,結果就遭到了別人的一番挖苦。
顯然,所謂的豐碑在當時的語境之下,就是一種特殊的葬禮規格。先是只有天子才可使用,后來發展到公室成員,再往后發展到諸侯亦可用。后人沿襲了此種習俗,“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普通百姓也學著用起了“豐碑”,他們在自己親人的墳前立起了石頭。只是他們忘了原來的碑是下葬的工具,忘記了碑最原始的功能。
所以,后來有人開始在光禿禿的石頭上刻字記錄父輩的功績,這就是今天我們見到的墓碑。從某種意義上說,武則天的無字碑倒是歪打正著,有點符合古禮的要求。除此之外,其他人就顯得有些東施效顰了。
“勞燕”最慣是“分飛”
第一次見到“勞燕”這個詞是多年之前,那時,高考在即的我們是如此惴惴不安而又憂郁感傷。面對不可知的未來,每一個少年心里充滿了莫名其妙的情緒。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有一天,教室的黑板上突兀出現的“勞燕紛飛”四個字,一下子就深深打動了我。該畢業了,我們這群“辛勞的燕子”將被高考驚起,紛紛飛去,落下一地羽毛。
后來讀到“東飛伯勞西飛燕,黃姑織女時相見”的詩句,才知道了從前的誤解,應該是“勞燕分飛”。原來,“勞燕”代指伯勞和燕子兩種鳥類,“勞”是伯勞的簡稱,和“辛勞”無關。“勞”和“燕”分別朝不同的方向飛去,因此,它們的姿勢是“分飛”而不是“紛飛”。
伯勞俗稱胡不拉,是食蟲鳥類,大多棲息在丘陵開闊的林地,為我國較為常見的鳥類。因為較常見,所以也就被寫進了詩里。和伯勞一起走進詩里的還有燕子。譬如王實甫的《西廂記》中就有這樣的句子:“他曲未終,我意轉濃,爭奈伯勞飛燕各西東。”
當伯勞遇見了燕子,二者就相互完成了身份的指認,共同構成了全新的意思,在傳統詩歌的天空下,伯勞匆匆東去,燕子急急西飛,瞬息的相遇無法改變飛行的姿態,因此,相遇總是太晚,離別總是太急。東飛的伯勞和西飛的燕子,合在一起構成了感傷的分離,成為了不再聚首的象征。
因此,“分飛”是“勞燕”最常見的姿態,天空沒有留下勞燕的影子,但“勞”和“燕”曾經飛過,曾經朝著不同的方向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