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也有記憶，１５歲男孩移植手術(shù)后遭遇性別困惑

兩年前，年僅15歲的劉于維在澳大利亞接受了心臟移植手術(shù)。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術(shù)后的一年當中，劉于維的性格發(fā)生了明顯的變化，本是一個男孩，卻喜歡上了“紅裝”，這一切都是為什么？

2008年初春，溫暖的陽光照射著蘇醒的大地。微風拂過，帶起一連串的歡笑和打鬧聲。這是一群十七八歲的男孩，正在草地上興奮地踢著足球。這群孩子中間，有一位個子高高、古銅色皮膚的男孩顯得尤為引人注目，他那充滿活力的矯健身姿在人群中跳躍著，眼角的微笑比陽光更為燦爛。然而，誰也不知道，這兩年來，他經(jīng)歷了人生最為戲劇性的磨難……

為兒尋找合適供體，父母赴澳大利亞打工

還在上小學時，家住哈爾濱的劉于維便查出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擴展性心肌病)，醫(yī)生說唯一的辦法就是進行心臟手術(shù)，否則劉于維至多能活到20歲。然而，當時家里經(jīng)濟條件有限，拿不出這么一大筆費用，劉于維的病只好一拖再拖。

2003年，劉于維的父母劉杉、李蘅籌到40萬元錢。正當他們滿懷期待地想給兒子做手術(shù)時，國內(nèi)的醫(yī)院卻沒有合適的心臟供體。情急之下，劉杉夫妻四處打聽是否還有別的辦法。這時，他們從遠在澳大利亞的親戚處得知，澳大利亞布里斯班是世界著名的器官移植基地，不但醫(yī)生的技術(shù)高超，而且器官捐贈體制也很完善。仿佛是黑夜之中看到一線光亮，劉杉夫妻立即決定去澳大利亞看一看。可是，在澳大利亞做手術(shù)需要100多萬人民幣，他們手中的錢遠遠不夠。眼看孩子一天天長大，病情不能再拖了，劉杉決定前往澳大利亞打工。在親戚的幫助下，夫妻倆辦好去澳洲的商業(yè)勞務簽證，將手上的40萬元錢作為本錢，在布里斯班開了一家中餐館。

父母出國的那段時間，劉于維就借住在姑姑家。2006年春節(jié)剛過，15歲的劉于維又一次在學校昏倒。原來，喜歡踢足球的他趁午休踢起了足球，可脆弱的心臟哪里經(jīng)得起如此劇烈的運動，只踢了一會兒，劉于維就頹然倒地。被老師送到醫(yī)院，經(jīng)過半天的搶救后，劉于維總算清醒過來。此時，老師給他遠在澳大利亞的父母打了電話。

沒過幾天，心急如焚的劉杉坐飛機回到哈爾濱。當他趕到兒子身邊時，深深的自責讓他淚流滿面。這些年來，他一直想著盡快賺錢給兒子治病，卻忽視了對他的照顧。看著面色蒼白的兒子，劉杉激動地說：“我和你媽媽的努力終于有了回報，你的病有救了。我們在澳大利亞聯(lián)系到了移植心臟的供體，你可一定要堅持住！”

劉杉的話并不是哄劉于維開心。

原來，自打劉杉夫婦2003年來到澳大利亞后，就在當?shù)氐拇壬破鞴倬璜I機構(gòu)將劉于維的移植要求登錄在案。半年前，劉杉接到捐獻機構(gòu)的通知，說他們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心臟移植供體，一位患乳腺癌的華裔青年陳女士愿意捐獻出自己的心臟。

事不宜遲，當劉于維的病情有所好轉(zhuǎn)后，劉杉立刻給兒子辦理異國醫(yī)療特許簽證。10天后，他帶著兒子來到澳大利亞布里斯班。2006年3月8日，在醫(yī)院進行了心臟功能檢查，診斷結(jié)果是，劉于維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建議進行心臟移植。隨后，醫(yī)生對他們進行了配型檢測，結(jié)果劉于維和陳女士的配型非常符合。就這樣，劉于維住進了醫(yī)院，進行移植手術(shù)的準備。

緊鑼密鼓安排妥當后，劉杉向醫(yī)院交付了12萬美金手術(shù)費，這樣一來，他們6年來打拼的積蓄便所剩無幾。此時，他們已經(jīng)來不及想這些了，只是堅定地在手術(shù)單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2006年3月15日，手術(shù)順利進行。術(shù)后，主刀醫(yī)生面帶喜悅地對劉杉說：“手術(shù)很成功，但要看是否有排斥反應，病人的身體很虛弱，要多給他鼓勵和信心。”

在溫馨的護理病房中，劉于維的臉上露出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地用眼睛感謝自己的父母。這幾年，他一直責怪父母為了賺錢而對自己不管不問，可現(xiàn)在想起來，沒有父母的奔波努力，即便有再好的捐贈者，付不出昂貴的手術(shù)費也是枉然。想著想著，劉于維的眼睛濕潤了。

一個星期后，劉于維體內(nèi)淺顯的移植排斥反應得到了控制和緩解，他的病情正向穩(wěn)定健康的方向發(fā)展。5月初，劉于維已經(jīng)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四處走動了。于是，劉杉準備舉家回國，將在布里斯班的中餐館盤了出去，回到家鄉(xiāng)哈爾濱。

心臟移植手術(shù)后，15歲男孩忽然成了“娘娘腔”

2007年春節(jié)對于劉家來說幸福無比。貼對聯(lián)，放鞭炮，一家人歡歡喜喜地慶祝劉于維的重生，快樂的氣氛充斥著整個家庭。

劉于維對父親說：“我現(xiàn)在感覺渾身充滿了活力，過完年我就要回學校上課，我一定要珍惜我的第二次生命！”

劉于維言出必行，一改往日病懨懨的樣子，在學校活力四射，將丟下的課全部補上了。

同學和老師都說劉于維變了，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其實，同學的話并不全指劉于維的身體，而是因為劉于維的言談舉止有些不像男生了。他不僅疏遠了男同學，而且喜歡和女同學說說笑笑，經(jīng)常找借口跟她們一起玩。更為嚴重的是，他竟然對女性用品產(chǎn)生了興趣。

有時候，劉于維會買些女人穿的衣服，偷偷地壓在枕頭下。劉于維的媽媽李蘅打掃衛(wèi)生時發(fā)現(xiàn)了兒子的秘密，起初她以為兒子早戀，是送給女同學的，李蘅反倒高興起來。在兒子的病沒治愈前，無論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總是躲他遠遠的，將他孤零零地曬在一邊。記得有一次暑假，劉于維去一個男同學家玩，結(jié)果被推了出來，那個男同學說：“不許你來我家，我爸媽說你隨時會死掉，我可不希望你死在我家。”李蘅知道這件事后很是傷心，可現(xiàn)在兒子又成了一個健康的人，最起碼又能和同學和睦相處了。

一天夜里，李蘅問起劉于維：“我可不許你早戀，你應該把精力用到學習上。”

這時劉于維語塞了，他臉色通紅，靦腆地不知道說什么好。他回答說：“媽媽，你問那么多干什么，我的事我做主，今后不許你們翻我的東西。”從那過后，劉于維就將自己的房間安了把鎖，完全不讓父母進來一探究竟。

剛開始，劉于維會經(jīng)常領一兩個女同學到家玩，到后來一來就是好幾個，大家在一起說說笑笑，玩電腦看電視，有的時候他還留她們吃飯。總之，劉于維只要和女同學在一起，就顯得平和禮貌，而且他還暗中注視她們的一舉一動，那眼神流露的根本就不是愛意，分明是同性間的一種欣賞和羨慕。有一次他甚至對女同學說：“你們知道韓國的變性人河利秀吧，她真有勇氣。我覺得我比她更有女人味，更加秀美溫柔。”同學們聽了都大吃一驚，他們覺得，劉于維一定是心理變態(tài)。

一個月后，劉杉夫婦終于發(fā)現(xiàn)兒子不但沒有早戀的跡象，而且夜里會穿著女人的衣服在自己的房間里走來走去，像模特表演一樣。

看到這些，劉杉簡直暴跳如雷，他理想中的兒子是有男子氣概的，怎么會喜歡女人的服飾？劉杉百思不得其解。

那一夜，劉杉第一次訓斥兒子。劉杉夫婦在澳大利亞開中餐館的那幾年，曾遇到過招搖過市的同性戀者在自己的餐館吃飯，這讓劉杉很反感，想不通好端端的人為什么會變得不男不女。現(xiàn)在，劉杉怎么也想不到兒子竟然也“妖里妖氣”的，而這離他成為一個健康的人僅僅不到一年的時間。

他大聲地問兒子：“我和你媽媽千辛萬苦賺錢治好你的病，不是讓你把自己打扮成女人的樣子，難道你就用這樣的方式來回報我們嗎？”

看到大發(fā)雷霆的父親，劉于維也無語了。他解釋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這樣，不知不覺中就開始喜歡起女人用的東西來，而且欲罷不能。半年來，同學們給他起了個“假小子”的外號，有人還叫他“變態(tài)狂”。劉于維在學校里受到了很大的歧視，到后來，連女同學都不愿意和他玩了。甚至在學校的公共廁所里，只要劉于維進來，別的男同學都會避開他，甚至當著他的面都不好意思方便，這讓他感到非常郁悶。

心與心的溝通，陽光男孩回來了

2007年夏天，劉杉準備用給兒子治病剩下的錢再開個飯店，因為他們熟悉餐飲行業(yè)，而且劉于維馬上就要讀高中，將來上大學需要很多錢。就在劉杉夫妻為兒子的前程開始做經(jīng)濟準備時，劉于維卻在網(wǎng)上收集變性方面的資料，每當他看到那些變性成功的“女人”后，心里就不由得躍躍欲試起來。

6月28日，劉于維偷偷從家里拿了一萬元錢離家出走了，這才引起劉杉夫婦的注意。劉于維留給父母的信上說得很清楚，自己想變成女人。只不過，單純的劉于維一個人跑到北京后，被一家黑整容院騙去了錢財，灰心喪氣的他只好又回到哈爾濱。美好的變性計劃破滅了，這時的劉于維也后怕起來，如果真的在那家黑整容院做了手術(shù)，說不定自己就會面目全非，興許還會搭上性命。

母親李蘅苦口婆心地跟兒子說：“你這么做對得起捐獻者嗎？她給你的第二次生命不是讓你這樣不切實際地折騰自己。你要改變性別，我和你爸爸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劉于維也憤怒了，他喊道：“給我捐獻心臟的人到底是誰？你們從來不告訴我，我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難道我要負全部責任嗎？”

聽完兒子的話，劉杉夫妻心里也一震。他們放下開飯店的想法，決定再一次為兒子排憂解難。這一次劉杉在網(wǎng)上收集了大量有關器官移植引起心理問題的文章，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兒子的變化并不是偶然，很可能和那次心臟移植手術(shù)有關系。在網(wǎng)上他們看到，一個歲數(shù)大的心臟病患者移植了一個年輕人的心臟，結(jié)果在行為舉止上表現(xiàn)出一個年輕人的樣子，而且心態(tài)也年輕了，體能也有了很大的提高；一個性格開朗、興趣廣泛的女士移植了一個性格內(nèi)向者的心臟，從此這個女士變得沉默寡言……

一個個事實擺在眼前，劉杉有些茫然失措了。

2007年7月的一天，劉杉通過澳大利亞的朋友，去醫(yī)院詳細問了給兒子捐獻器官的陳女士的履歷。原來捐獻者曾經(jīng)是個服裝設計師，雖然沒有什么大名氣，但她對職業(yè)的喜愛完全通過被移植的心臟傳遞給劉于維了，而劉于維也是“入鄉(xiāng)隨俗”地繼承了捐獻者的性情和愛好。

當劉杉夫婦得知這一切后，隱隱覺得兒子現(xiàn)在患有心理問題，而這個問題和移植心臟的女士有關。于是，夫妻倆帶著兒子來到專科心理診所，想了解究竟。

心理醫(yī)生熱情地接待了這個獨特的心理病人。當醫(yī)生和劉于維交流了一個星期后，他對劉杉夫婦懇切地說：“在劉于維的性情轉(zhuǎn)變初期，如果能及時進行心理疏導的話，問題就不會變得現(xiàn)在這樣復雜。在國內(nèi)外有許多像劉于維這樣因心臟移植而轉(zhuǎn)變性格的例子。美國一位生理學家說，人體的性格痕跡會體現(xiàn)在器官或者精確到細胞基因上，原主人的心臟會把記憶細胞傳遞給第二任主人。當然，這些說法在科學界并沒有達成統(tǒng)一認識，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盡量讓劉于維回到男孩的軌道上來。”

在和劉杉夫妻商量后，心理醫(yī)生決定用心理暗示法對劉于維進行治療，一是要用孩子的興趣引導他的性取向；二是劉于維馬上要上高中了，在進入新環(huán)境時，最好給新同學留下“本色”的一面，讓他開始新的學習生活。

醫(yī)生說，這項治療需要劉杉夫妻共同來完成。為了讓孩子盡快走出心理誤區(qū)，劉杉夫妻做了很多準備。8月3日是劉于維的生日。這一天夜里，唱過生日歌，吃過蛋糕后，李蘅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交到兒子手里。禮物是一個漂亮的足球，還是2006年韓日世界杯的專用足球，價錢不菲。原來，因為劉于維小時候心臟不好，劉杉夫婦幾乎不讓孩子參加任何體育運動，恰恰相反的是，劉于維從小就喜歡踢足球，常常瞞著父母偷偷地踢。

李蘅說：“你知道嗎，給你移植心臟的人曾經(jīng)就是個足球運動員，只不過他沒有踢出什么名堂。他把一顆運動員的心臟給了你，難道你不感到慶幸嗎？你現(xiàn)在是一個完全健康的人，說不定將來也會成為一個足球運動員！”

實際上，到現(xiàn)在為止，劉于維也不知道給自己捐獻心臟的人是男是女。澳大利亞的醫(yī)生曾警告劉杉說：“如果病人知道捐獻者的性別、工作、愛好的話，那么會對孩子的成長產(chǎn)生潛意識引導，所以不要讓孩子知道關于捐贈者的任何信息，要讓孩子打心底認為支配心臟的人是他，而不是由心臟左右自己。”

父母善意的謊言讓劉于維信以為真了。這時的他甭提多開心了，在房間里開始踢起了球。

正趕上暑假，只要有空閑的時間，劉杉就陪兒子到球場踢球。看著兒子生龍活虎的樣子，他發(fā)自心底的高興。那個夏末，碧草藍天，劉杉當守門員，任由兒子一腳一腳地射門，向球門發(fā)起進攻。有時候球打在劉杉身體上還挺疼，這說明兒子的力量增強了，劉杉也裝作無所謂的樣子。只不過，劉杉救球的身體顯得越來越笨重，這時劉于維說話的語氣就如同教練一樣：“這哪里行呀，這么直的球你都撲不出來，你可要減肥了，要不然我們踢不到一塊兒去！”

有時李蘅也到球場觀看他們爺倆踢球，送水送毛巾。看著漸漸成長的兒子和已步入中年的丈夫在一起其樂融融，李蘅的眼里頓時充滿了喜悅的淚水。自打知道兒子患上心臟病后，李蘅整天期盼的就是這幅溫馨的場景。她做夢都想不到，期待已久的幸福竟然成了事實。

這之后，李蘅又將劉于維的房間重新布置。墻壁上貼著足球明星的畫，還把一副啞鈴放在他的寫字臺下；將原先的小窗戶換成一扇大窗戶，讓陽光能充足地照射到屋子里。

劉杉也顯得很開明，每逢電視轉(zhuǎn)播球賽，他都會主動通知兒子，父子倆一起看球、評球。劉杉是個“偽球迷”，對足球的知識只知道一星半點。不過這也好，他可以主動請教兒子，喜歡貝克漢姆的劉于維就會如數(shù)家珍地講起貝克漢姆的種種故事，說到興奮處，他還開玩笑地讓父親也留個貝克漢姆的發(fā)型，那樣看著就酷多了。看著滿臉散發(fā)著陽光的兒子，劉杉心里安慰極了。

漸漸地，父母的這種暗示心理療法對劉于維起了很大的作用，雖然他腦海里關于女性的各種想法沒有完全去除，但是最起碼，他已經(jīng)不再一心想要變性，行為舉止也男孩氣了許多。不過，劉于維還是對漂亮的服裝十分感興趣，如果電視里有時裝表演，他都會認真地觀看。

母親李蘅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對兒子說：“如果你真的喜歡服裝設計，我和你爸爸完全贊同你的想法。事實上，世界出名的服裝設計師大多數(shù)還是男性。考大學時你也可以報考服裝設計專業(yè)，不過現(xiàn)在還得以學習為主。”

李蘅的支持讓劉于維十分感動，打那以后，劉于維把自己房間的鎖拆了下來，他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對父母說：“爸爸媽媽放心吧，我現(xiàn)在知道該怎么做了。”

2007年9月，劉于維順利考入了高中。面對新的環(huán)境，新的同學，他對生活充滿了熱情。看著兒子變成了一個陽光小子，劉杉夫妻很欣慰。雖然兒子現(xiàn)在還需要進行心理調(diào)適，但是他們夫妻相信，只要不放棄對孩子的愛，一切都會變得更美好。

（因涉及隱私，文中人物為化名）

（責任編輯/李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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