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煬帝的“面子”

孫存準(zhǔn)

隋煬帝楊廣是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大“帥哥”，史書記載他“美姿儀，少聰慧”。同時，他還是一個出了名的極好“面子”的皇帝，他不但十分愛惜自己頭顱上的“面子”，而且內(nèi)政外交皆好“面子”。

隋煬帝向國人大擺架子，全力兜售他的“面子”。隋煬帝曾于大業(yè)元年（605年）、大業(yè)六年（610年）和大業(yè)十二年（616年）三次乘龍舟巡幸江都。他要求龍舟巍峨、漂亮，龍舟有四層，高四十五尺，長二百丈，最上一層有正殿、內(nèi)殿、東西朝堂，中二層有一百二十個房間，全部用金玉裝飾，耀人眼目，而且規(guī)定挽船的八萬多名民工都穿錦繡華麗的衣服，做到整齊好看。他還非常講究氣派，每次出巡，船舟連綿二百余里，風(fēng)帆勁揚，照耀水陸，兩岸則有騎兵夾岸護送，同樣連綿二百余里，旌旗獵獵，馬蹄聲聲。路過的州縣五百里以內(nèi)都要獻食，極盡水陸珍奇，沒有吃完的就地棄埋，浪費驚人。結(jié)果，隋煬帝在最有“面子”的排場中丟盡了“面子”，不僅弄得民怨沸騰，而且搞得沿途官員叫苦連天。

隋煬帝向客人大擺闊氣，竭力顯示自己有“面子”。大業(yè)六年（610年）正月，西域諸胡、突厥、蕃人等酋長應(yīng)隋煬帝盛情邀請，來到東都洛陽。隋煬帝為了充分展示大隋朝的盛威，特在端門大演百戲，戲場周圍五千步，樂工一萬八千人。其時，燈火照耀天地間，樂聲響徹幾十里，整整狂歡一個月，花費十分浩大。煬帝事后感覺此舉為自己在客人面前撈足了“面子”，于是便將其列為例行的“歡慶節(jié)”，之后每年正月都在洛陽端門狂歡。同時，為了把這一“面子工程”做大做強，隋煬帝下令對諸胡入市交易的洛陽豐都市場進行“高標(biāo)準(zhǔn)、高起點”規(guī)劃，店鋪整齊劃一，帷帳華麗，珍寶充溢，還要求進入市場的人都穿得體體面面，甚至賣菜的草墊要用昂貴的龍須席子。并且下令，胡人客商可隨便在酒肆茶樓白吃白喝，客人吃后，主人還須對“外賓”宣傳：“中國豐饒，酒席例不取值。”農(nóng)歷正月正值北方千里冰封的時節(jié)，隋煬帝便命人用絹帛（高級綢緞）纏樹，給不明真相的客人說這是“仙晨帝所”。對此，有的西域人當(dāng)面質(zhì)疑：“中國亦有貧者，衣不蓋形，何如以此物與之，纏樹何為？”可見，擺闊的結(jié)果不僅沒有讓客人感激涕零，反遭質(zhì)疑，還被國人“哂其矯飾”，被斥為“打腫臉充胖子”。因為在胡人客商吃喝不要錢的同時，長安一帶的百姓饑寒交迫，流離失所，人畜多有死亡。

隋煬帝向敵人大擺譜兒，盡力彰顯他的“面子”。大業(yè)十年（公元614年）二月，隋煬帝第三次出征高麗。他在出征前的詔書里說：“朕當(dāng)親執(zhí)武節(jié)，臨御諸軍……順天誅于海外，救窮民于倒懸，征伐以正之，明德以誅之，止除元惡，余無所問。”（《隋書》）事實上，隋煬帝征討高麗的真正目的，并不是要救那里的老百姓們于水深火熱之中，而是純粹要爭個“面子”，擺擺譜兒，教訓(xùn)一下高麗王高元，因為那小子不聽話，對隋王朝不夠恭敬。征討的結(jié)果是，不僅沒有實現(xiàn)“救窮民于倒懸”的目的，反而把自己治下的老百姓陷進了水深火熱之中。

隋煬帝擺架子也好，擺闊氣也好，擺譜兒也好，都是為了“面子”，他苦撐“面子”的結(jié)果是敗光了國財，喪失了人心，激起了民變。兵荒馬亂之時，隋煬帝料到天下紛亂無法收拾，便躲到江都繼續(xù)奢靡著，維持著有“面子”的帝王生活。618年的一天，隋煬帝一邊照著鏡子，一邊對蕭皇后說：“這么好的頭頸，會由誰來砍呢？”果然，宇文化及帶領(lǐng)禁衛(wèi)軍嘩變，要砍死煬帝。但死到臨頭的煬帝依然沒有忘記自己的“面子”，他厲聲斷喝：“天子自有死法，何得加以鋒刃！拿鴆酒給我！”但一時找不到毒藥，最后禁衛(wèi)軍用白練將他勒死。一生追求“面子”的隋煬帝，在面臨國破家亡的情況下，他最后的努力竟是求得一個有“面子”的死法。真一個不折不扣的死要“面子”。

【原載2008年7月11日《濟南時

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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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圖 ／ 遲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