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組數字互相打假的背后

劉林德

中國人歷來對數字麻木，缺少數目字管理，多以道德管理代替，這被視為有些王朝社會管理失效的主因。現在畢竟現代化了嘛，政府管理，數字為重；數字出官，拿不出幾個漂亮的數據，怎么向組織和人民交待。

數目字管理，一大好處是讓某些證明變得異常簡單，拋出幾個數據，好像數字本身就是科學，你不服也只好干瞪眼。

前日讀到兩組數據，頗欣慰。

一組數據來自國家統計局。上半年，全國城鎮單位在崗職工平均工資一萬兩千九百六十四元，比去年同期增長18%。雖然不少人叫嚷沒感覺，但科學告訴你收入跑贏了CPI，它才是劉翔。感覺沒用的，數據才是硬道理。

一組數據來自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稅收研究室主任孫鋼，有學者建議把個稅起征點提到五千元，孫鋼認為這樣便宜了富人，他給出了數據：按照目前兩千元的起征點，全國繳納個稅的人數占總人口比例不到2%。

我本打算申請移民友邦津巴布韋，享受擁有千億萬億家產的快感。看到這個數據，熱情為之稍退。不能百里挑一，百里挑二，也很夠虛榮一下了。凡事不能太滿，這是做人的境界。

兩組數據分開看，都很有說服力。對比起來看，真是乖乖不得了。按第一組數據，全國城鎮單位在崗職工上半年月平均工資超過兩千元。我在網上查到一組數據，截至2003年12月31日，全國城鎮單位在崗職工總人數為一億零四百九十二萬人，一億冒頭。根據第二個數據，全國只有不到三千萬人月工資超過兩千元。2007年，全國個人所得稅收入為三千一百八十五億元，以全國三千萬人繳稅計，每人平均要繳一萬元。

這樣的對比換算，只能讓人得出結論：我們的收入差距是多么巨大，我們的財富是多么集中。最近也讀到這方面的數據。胡潤研究院提出了中國新貴的消費標準，年消費能力為八千二百九十九萬元，連馬明哲先生也只得甘居下品，據說這樣的人在全國有五萬。

2007年，全國國內生產總值為二十四萬六千六百一十九億元，簡單來說，全國五萬人占據了國內生產總值的六分之一，五萬人在全國總人口中占多大比例，只好麻煩您自己算一下，小心把小數點看準。

一個穩定的社會，據說應該是中間大，兩頭小，中間的國外叫中產階級，我們覺著別扭，叫中間階層。近些年談這個概念的人不少，但我想，月收入過兩千元的人，全國尚不足2%，怎么能說中間大呢？

當然，我的所有推論，是根據公開的數據而來，如果推論有錯，說明數據靠不住。數據靠不靠得住，我不知道。我們過去有過把完全不懂數學的人拉去做統計的歷史，有過畝產一萬斤的神話，近來也有官出數字的流傳，也有過統計學子“不做假賬”的期盼。但官方公布的數據，不信怎么辦，政策靠它制定，我們命運都系在這些數字上。

【原載2008年7月30日《長江日

報》】

插圖 ／ 付業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