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處的溫暖

趙功強

英國已故王妃戴安娜，中學畢業后曾經做過一段時期的小保姆。那是1978年，戴安娜17歲，她為漢普郡的一個律師照看兩歲的女兒。在這里，戴安娜遇見了在另一個家庭做保姆的馬格麗絲，并且和她成為了好朋友。

馬格麗絲和戴安娜同歲，是一個貧民家庭的小女兒。只要是晴好的天氣，兩人會帶上各自照顧的孩子在街心花園碰面，她們有許多共同的話題。

馬格麗絲悄悄告訴戴安娜，她正在和一個酷愛開車、正等著拿駕照的男孩兒戀愛。那個男孩兒家境一般，但是他會吹口哨，采好吃的野莓給她。他的胡子很硬，接吻時常扎得她癢癢的。馬格麗絲幸福地說，等他們賺到足夠舉行婚禮的錢時就結婚。這樣的時刻，戴安娜只是安靜地傾聽。她暗自覺得，如果也有一個像馬格麗絲男友一樣的男人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她是不會輕易與他步入婚姻的。

一年之后，戴安娜去一所幼兒園做生活老師，從此離開了這里，離開了她的女伴馬格麗絲。后來，她遇到查爾斯王子，上演了現實版的灰姑娘的故事，成為世界上所有女人艷羨的對象。

馬格麗絲的生活并未有多大的改變，她在戴安娜離開后的第三年和男友結了婚，在鄉下安了家。隨后，她辭去了保姆的工作，自己開了一間洗衣房。她的丈夫跑運輸。一年后，他們的孩子出生，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閑暇時，馬格麗絲也會回憶起和戴安娜相處的那段時光。而今，她只能在報紙、雜志、電視上看到風光絢麗的戴安娜——出席宴會，接見外賓，觀光度假。她的丈夫有時會調侃她：“跟我這個窮光蛋在一起，你不羨慕她嗎？什么時候我們去拜訪一下你的這位老友，讓她給咱們弄個更好一點兒的差事？”可是，馬格麗絲總是若有所思地搖頭：“沒啥好羨慕的，你沒看到她的不快樂？”這么久以來，馬格麗絲在王妃眼中，很少看到快樂和幸福閃爍的光亮。她們曾經是密友，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盡管作為一名普通村婦，馬格麗絲并不知道更多的關于戴安娜的消息，但1992年戴安娜和查爾斯正式分居，1996年雙方解除婚約，她都是知道的。

馬格麗絲經常傷感地問丈夫：“要是戴安娜當初沒有選擇嫁入皇室，她現在會過怎樣的生活呢？”卡車司機則不無調侃地說：“當然是跟你一樣，陪著一個糙男人，生一窩孩子，天天忙著洗衣做飯。”馬格麗絲撇撇嘴：“那也不錯啊，總比她現在這樣凄涼孤寂強了上千倍。”這是她的真心話。每當晚間電視上出現戴安娜強顏歡笑出席各種宴會時，她不正和自己的丈夫兒子吃著晚飯看電視，享受著人生最樸實的幸福時光嗎？

馬格麗絲沒有想到，她少年時期的女伴會在1997年8月死于非命，香消玉殞。20年前，和戴安娜相處的日子里，她何曾料到自己將來會為女伴痛哭兩次：一次是驚聞噩耗的1997年8月31日；一次是2007年8月31日，戴安娜十周年忌日，她和丈夫、兒子一起驅車趕往戴安娜墓地祭吊。

幸福是與一個人所處的位置有關的。有些人像流星，高踞天宇，光耀塵世，可是他們只能瞬間劃過，只是被別人觀賞指點，沒人懂得他們的凄涼和隱痛；有的人則像普通的燈盞，蝸居于某個屋檐下，處于低處，卻溫暖和照亮整個房間，給人暖意，也為人珍視。

（科荷摘自《意林原創·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