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青（六首）

青草青

從昨夜的門縫里偷來了星光和青草

把臉皮一張張撕下來

放在河水中央。另外兩個蹦上前臺

他們要去很遠的地方看寶塔

大風吹得全身烏黑發亮，坐在青草上

喝下神賜的毒酒

嚇跑了一對開黑店的小夫妻

他們一邊細聲說話，一邊耷拉下腦袋

照鏡子

而我分明看見

兩個孩子在堆土，坐在河水的脖子上

撒歡

閃電在最后一座白石山上收住寂靜

他們唱完青草青，說：下雨前，肯定

將有三個蒙面人

從這塔下經過，露出真面目

老虎磨牙

一群人摸黑下來，空曠的推土機房，

上滿鏈條

兩臺老虎鉗子對立，縫隙越來越小

不到五米遠的兩者關系，形成一個死

角，老虎挺生氣

一只磨牙，另外一只在原地呼呼打

轉。

一整夜

囤積黃土的卡車開走了，烏鴉站在一

座金山上哈哈大笑

兩個锃亮的天津人從旅店里探出身

子，偷吃我們之間的銹

蝙蝠

它不是唯一，涼的血，在倒過來的世

界里吊著

天邊的月亮又白又大，在一盆清水里

吱吱怪叫

工地上，到處都掛滿吊鉤

成噸重的晚霞剛剛打撈上來，預制件

匯聚

幾個男女開始使用他們的分身術。蝙

蝠編隊，蝙蝠發動

盤旋、制導、發射

它有一臺小小的精密探測器，多先進

的小東西

一粒米大小的心，竟能裝下這無邊無

際的黑暗

天亮時，它又回到一根電線上玩

把丑包在一張紙里，太陽一點一點變

黑，長出茸毛

無題

仰視中的遠，久遠的謙卑與遼闊，什

么才能配得上

天地蒼茫，召喚一個被人忘掉的名字

那里一定有一棵生長煙霧的大樹，收

集昆蟲的人死了

留下的空帳篷

像前年一樣，一個被趕出家門的孩子

在雪上畫殘缺的落日，臉色慘白，眼

睛紅腫

看罐記

看它，三個月零幾天了，有人騎在上

面下潛

時間冒著氣泡

這些個大家伙，遠遠望去，在半空中

閃著黏稠的光

一伙債主每天準時來到這里卡油，冒

著兩年以來的黑煙

從吉林榆樹帶來幾個半大孩子

豆芽一樣，向青春彎曲

走近它，總想用手在那上邊敲打幾

下，什么意思？甚至每一個晚上

我們都在仰望漂浮在冬夜里的龐大體

積

山尖上的燈，像半生不熟的柚子，一

只接一只砸在它象征意義的表皮上

春日

穿過雙層玻璃，青春的淚水流過一九

九九年的鼻子

她和我，差不多少，有點害怕

另外一個把卡車停在明晃晃的岡上，

市井里小鬼兒作祟

在狼一樣的白天喝光了冬門麥的酒

一群衣衫單薄的孩子，有時在南山，

有時也在北山

一路打打鬧鬧，嘻嘻哈哈

奔下來，逗你開心

一眨眼，消失在京廣線的燈火里

于是，有人看見，她用通紅的小手去

捧葉子上的雨水喝

腳下的地皮微微晃了幾下，我起身寫

下：

一、戒煙

二、和妻子一道參加挖河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