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就因了李白的這一句吟誦,揚州這個清麗嬌媚的城市便占盡了一個季節的先機。雖然詩中說的是農歷的三月,但時下,楊柳吐綠,暖風輕拂,我仿佛聽到夢里的江南在輕聲的召喚,于是迫不及待地上路了。
原本打算坐船去,卻被告知運河雖然暢通,但除了運送貨物的商船,渡客的帆舟早就絕了蹤跡。不免感嘆,坐一條船于煙雨蒙蒙的江上,去拜訪唐代的揚州,已是完全不可能了。揚州的繁華還在,但唐代的風流不再。若有意去欣賞今日生機勃勃的揚州,只能自駕車從高速路上去了。
三月的揚州,那些硬硬的房屋輪廓都被朦朧的雨霧軟化了下來,曲折的小巷浮漾著蘭草花的幽香。湖上的畫舫,禪院的鐘聲,楊柳岸畔的水國人家,碧波深處的江花江草……都罩在迷離的煙雨之中。每一個細節上,都把江南的文章做到了極致。
泛舟瘦西湖
瘦西湖是十里揚州的舊址,大概算是揚州的精魂了吧。十里揚州的一切,都好像是依著這瘦西湖的碧波鋪設的。瘦西湖湖面雖不大,但水面狹長曲折,顯得清雅幽深富于變化。一個“瘦”就能夠惹起你的千般思念。那么窮盡你的聯想與想像啊:想她纖瘦的手腕——盈盈一握,想她纖瘦的腰肢——盈盈一握,甚至于連水上的橋也是瘦的,柳也是瘦的,臨岸的軒榭也是瘦的,經不起粗俗的抱擁,她拒絕豐腴。 瘦西湖的水離岸很近,幾乎在一個平面上,像鑲嵌有邊的玉,特別是在岸邊的風中楊柳與水相應的和諧,別有風姿。早春漫步瘦西湖,細柳輕斜,隨風挑撥湖面,淡淡又幾縷飛絮;瓊花萬點,有殘紅飄落河邊,寥寥同暗香流水。畫舫清蕩,玉橋橫臥,樓臺亭閣依次列去,如珠幾串在一起,而這串珠的絲線,就是瘦西湖的水了。
還是選擇了輕櫓小舟游湖,也算是了了一個心愿。藍花布衫的船娘淺淺地笑,輕柔推擼間,一葉小舟便立刻將碧波劃拉得生動起來。一泓曲水宛如錦帶,如飄如拂,時放時收,十里瘦西湖,有長堤、二十四橋、小金山、吹臺、月觀、五亭橋、白塔等名勝,美不勝收。
邂逅江南名園
如果將風景比作一個人,那自然風光如同相貌,而人文景觀則是思想與靈魂。美麗的風光會令人眼前一亮,但令人深思感嘆、流連忘返的,卻一定是與人有關的故事。人說揚州園林處處有匠心,作為一座歷史文化名城,也許就是因為歷史文化長期的沉積浸潤,城里的每一座古園,都有一段難忘的故事。揚州的園林以個園、何園為最。
個園系清嘉慶年間,由鹽商兩淮商總黃應泰在明代壽芝園的基礎上擴建而成。因園主“性愛竹”,故引清袁枚有“月映竹成千個字”之句得名。個園以假山堆疊精巧而著稱。園中的四季假山,各具特色,又一氣呵成,真有“春山宜游,夏山宜看,秋山宜登,冬山宜居”的詩情畫意。大片竹林里透著清幽,默默訴說著個園幾百年的歷史。
何園又名“寄嘯山莊”,有“晚清第一園”的美譽,由清光緒年間任湖北漢黃道臺、江漢關監督、曾任清政府駐法國公使的何芷舸所造,是清乾隆年間雙槐園的舊址。建筑別致清雅,寧靜淡泊,風格接近蘇州園林,也體現了傳統儒家的審美觀和生活觀。

左一層來右一進的進入園內,方知入得侯門深似海。 喜極了“船廳”的那幅楹聯:“月作主人梅作客,花為四壁船為家”,這是如何灑意的情致啊。船廳內有老人品茶細茗,悠然自得,閑置人生。那鵝卵石鋪就水的波紋,此起彼伏,似見波光粼粼,似聽裂岸濤聲,不得不佩服這無水而有水意,無山而有山情的匠心慧意。
行于何園仿佛穿過歷史的長河,悠幽地帶著絲絲清涼,時間停頓心靈沉溺。出得園來,行人匆匆、車輛如織方才緩過神來,回到現世。 走入繁華鬧市,晃若隔世,疑是從前朝踏露而來,回身望去才敢確定只是走過老城街巷。
探訪朱自清故居
愛上朱自清不是因了《荷塘月色》,也不是因了《春》,倒是為了那篇《槳聲燈影里的秦淮河》,那江南的月色,那秦淮河上的搖櫓,那水面上明滅的光影,讓我也跟著渺茫起來了。如今到了揚州,是一定要看看先生的故居的。眼前的小四合院已然成了巷子中唯一保存完整的房子了。可以料想,幼時的先生就是在這樣的小巷中沐著這如水的月光長大的。揚州的浪漫,很多是潛藏在那些曲折幽深的小巷子里。這一刻,真真地體味到了。
進入第一進,薄磚鋪地,條石鑲邊,青苔接縫,磚墻細瓦,雕花屏門,古樸大方。天井、門堂、廂房,紅木清漆打造的窗欄、案幾、條桌、櫥柜、大床和房間里的陳設,似乎可以看到當年的生活場景。堂屋的正廳為客廳,兩側是先生父母及兒女的住處。這些清代木椅、案幾、八仙桌等都是當年朱家的日用家具,條案上的座鐘、花瓶、石屏擺件、燭臺和觀音像是老揚州居民家中普遍的陳設。東廂房的兩張大床、梳妝臺、案幾、大櫥、桌子及其它陳設,都是當年朱自清的父母和兩個女兒的所用之物。
第二進有序廳和展廳。正廳有朱先生的半身塑像,塑像背后是一幅“荷塘月色”圖,上方懸掛著江澤民總書記所題的“朱自清故居”的匾額。站在先生的塑像前,忽然想起他曾經講過對揚州大概是“生于斯,死于斯,歌哭于斯”的感情,但是先生似乎是不怎么喜愛這里的,或是因為揚州人的“小氣和虛氣”,所以在《揚州的夏日》里對故鄉的描寫要惜墨得多呢!
揚州是一座浮在月光中的城市,更是一座文人筆尖滋潤出來的城市,不可以用手去觸摸,只能用心靈去感受。輕輕地從她身邊走過,江南的流水淌過我的心田,清風吹柔了我的思緒,槐花熏香了我的發梢。離開的時候,還是感覺沒有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