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軍事警戒下的神秘發掘
為了確保這次考古發掘工作的順利進行,以及考古人員和出土文物的安全,考古工作隊由中國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河北省文管會和北京軍區工程兵某部聯合組成。一切準備就緒,考古工作隊于1968年6月27日在嚴格保密的狀態下,開始進駐河北省保定市滿城縣的陵山“軍事禁區”。于是,20世紀中國一次極為重大的考古發掘活動,在當地駐軍極其森嚴的軍事警戒下開始了。
考古隊員從洞口一進入古墓,就強烈地感覺到一陣陣陰冷而夾雜著腐爛氣味的濕氣撲來,頭頂上也不時地滴落下冰冷砸人的水滴。隊員們沿著墓道小心翼翼地蹣跚前行,這不僅是為了防范不可預知的危險,還擔心碰壞滿地皆是的古董文物。墓穴越來越深,空間越來越大,突然,隊員們被一片閃動的亮光所吸引,走近細觀,是一組擺放得有些凌亂的金銀器皿。其數量品種之多,令人眼花繚亂,精湛巧妙的工藝,更讓人嘆為觀止。穿過中心甬道,來到北耳房,那里面除了擺放著十幾個高大的酒缸外,還有無數個小陶罐類的酒具。存放墓主棺槨的后室在哪呢?考古隊長王仲殊果斷地說:“從中間找。”果然,穿過中間大廳后,終于在最里面的石壁上找到了一堵石門。這堵石門不僅被粘土牢牢封死,而且外表還偽裝成與黛青色石壁一樣,簡直是天衣無縫、無懈可擊。經過緊急磋商后,大家認為這堵石門后極有可能就是存放墓主棺槨的古墓核心之地——后室。然而,要弄清后室里面的具體情況,就必須從里面打開石門,因為石門外面并沒有固定物,想來石門肯定從里面頂住了。那么,如何才能打開石門呢?
專家們經過一番細致勘察后,終于發現在石門的上門楣與石洞之間有一個極不起眼的細小縫隙,便認定這里可能是進入后室的通道。于是,幾名帶著鋼釬、鐵錘的戰士來到了石門前,在專家們的指點下,有經驗的班長選定了下釬的最佳點,隨著鐵錘撞擊鋼釬的叮當聲響,石門露出了僅能容納一人進出的長三角形小洞。這個三角形小洞并非戰士們釬鑿所致,而是當初鑿墓人員在開鑿洞窟時,由于巖石劈裂而沒能按照原定設計開過了頭而形成的。就在門洞被鑿通的一瞬,一股強烈的氣味噴涌而出,隊員們急忙帶上攜帶的防化兵專用的防毒面具,以免是有毒氣體致人傷亡。待到毒氣散盡,專家們決定進入后室探察究竟。

由誰首先進入這個莫測之地呢?考古隊的專家和負責護衛的解放軍官兵發生了分歧。專業考古隊員們心里明白,封建帝王為了防止有人盜墓,往往在墓室最后一道石門里安裝有置人死亡的暗器機關,所以主張由他們派人進入;解放軍則認為,要躲避暗器傷人,他們比專業考古隊員更具有經驗,幾名戰士爭先恐后地要往洞里鉆。正當雙方爭執不下時,張祖流將預先挑選好的兩名精干士兵領到了石門洞前,并在他們的肩膀上拍了拍,然后,兩名戰士精神抖擻地先后爬進了石門洞里。目送著兩名戰士進洞,大家都不由地把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當兩名戰士安然無恙爬出洞口時,大家都歡呼起來,紛紛迎上前去。當然,墓室里的情況也真相大白:這正是陵墓的核心──后室。
又有三名發掘人員進洞詳細勘察,得知后室石門不僅用巨大條石從里面頂住,而且石門內外也都用黏土封死,中間是由數十厘米厚的鐵水澆注而成,真可謂是銅墻鐵壁。

在考古專家和領隊干部們的指揮下,戰士們將石門內外的黏土剝離去除后,發現這石門竟是由整塊漢白玉石制作而成。然而,石門雖然顯露了出來,但并不能被輕易地打開,因為石門里面還有一根巨大的條石橫栓住了它,而當戰士們再次爬進石門里撤掉條石后,石門依然是紋絲不動,這讓戰士們大為詫異。這時,一位考古專家指出,在石門的某個部位肯定安置有一個門閂之類的東西。一番仔細查尋,發現在石門內的中下方對著門縫正中的地面上,有一個順東西方向的石槽,而石槽內安裝有一個長方形銅質帶軸的暗閂,考古人員把這個暗閂按下去,外面的人輕輕往里一推,巨大而笨重的石門竟靈便自如地被打開了。就在石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還沒等隊員們打開聚光燈,室內就閃射出一束束金黃色的光亮。一陣短暫的窒息過后,隊員們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驚喜和激動,由衷地贊嘆聲和歡呼聲此起彼伏。因為大家心里都明白,這至少是一座還沒有被盜掘過的古墓。
古墓的后室是一個用石板搭建起來的石屋,南邊還有一個側室,而在后室北側巨大的石棺床上,除去表層朽木灰燼等雜物,發現了幾塊散落的玉片。于是,幾名考古隊員加快了清理工作,可誰也沒有想到,一件用金絲和閃亮青玉片連綴而成類似鎧甲狀的葬服出現在人們的眼前。見狀,人們都不由地“哎呀”一聲,表示出異乎尋常的興奮和驚喜,因為當時參加古墓發掘的考古人員,即便是從事考古工作多年的專家,也不曾見過如此奢華的葬服。《史記》和《漢書》中有關于漢代帝王、諸侯死后穿用金、銀縷玉衣入葬的文字記載,但人們并不曾親眼見到過實物。舊中國考古人員曾在邯鄲王郎村發掘一座西漢古墓中出土過玉片,但當時解釋為《墨子·節葬篇》中“含珠鱗施”的意思,與如今出土“金縷玉衣”葬服的意義截然不同。特別是古墓中出土如此完整的“金縷玉衣”,這不僅是中國考古史上的第一次,也必將引起世界考古學家們的震驚。如此,也就難怪隊員們發出詫異的驚嘆了。

“金縷玉衣”被發現之初,由于后室房頂坍塌而將玉衣壓成了扁平狀,所以并沒有發現成形的尸體骨骼,這使當時的一些考古隊員對玉衣內是否有尸體產生了懷疑。
那么,這位高貴的墓主尸體到底在哪呢?對于這個問題,即便后來郭沫若院長上山時也不曾解釋清楚,直到后來考古人員在室內整理玉衣時才明白,專家們依然可以初步斷定這是第一代西漢中山靖王劉勝之墓。那么,專家們是依據什么做出今天看來依然了不起的科學判斷的呢?原來,專家們根據“金縷玉衣”葬服規格,以及一件青銅器上刻有“中山內府銅鈁一,卅四年” 字樣的銘文,得知西漢中山十世國王中僅有第一代劉勝在位時間超過三十年,而初步斷定滿城古墓應為西漢第一代中山國國王劉勝之墓。
對于如此重大的考古發現,坐鎮北京年已75歲高齡的郭沫若老先生再也坐不住了,他要親自到滿城古墓的發掘現場進行考察確認。然而,對于郭老這樣一位“國寶”級的大學問家、考古泰斗能否來到滿城古墓的發掘現場,人們在滿懷期待中也隱含著一絲擔憂,這不僅是因為他畢竟已是75歲高齡的老人,還因為他的一個兒子剛在一個月前被迫害致死,更因為當時的保定是“文革”烽煙最為濃烈的“前沿戰場”。那么,郭老能否安全來到滿城古墓的發掘現場呢?他的到來又將會給滿城古墓帶來怎樣的詮釋、驚喜和意外收獲呢?